邻里见真情
——杜甫与邻里孟氏兄弟交往诗浅析
易衍澄
大历二年（767）夏秋，杜甫居瀼西。自入夏以来，诗人农事繁忙，加上老年多病，应酬交往费神，在与州府官吏士绅的应酬中，觉得他们庸俗可厌，倒不如在乡下茅舍过清静的日子舒适。但也不时出游，与意气相投的人交往。秋后，为管理监督秋收，由瀼西迁居东屯。农事之余，与邻人孟氏兄弟交往，结下一段深情，于是在东屯先后写出《孟氏》、《九月一日过孟十二仓曹十四主簿兄弟》、《孟仓曹步趾领新酒酱二物满器见遗老夫》、《送孟十二仓曹赴东京选》和《凭孟仓曹将出觅土娄旧庄》五首诗，留下邻里见真情的一段佳话。
孟氏
孟氏好兄弟，养亲惟小园。
承颜胼手足，坐客强盘餐。
负米夕葵外，读书秋树根。
卜邻惭近舍，训子学谁门。
“孟氏好兄弟，养亲惟小园。”杜甫在夔州东屯与孟氏兄弟毗邻而居。孟家兄弟，是本地人，曾分别做过仓曹、主簿。起首两句是说孟氏兄弟二人，仅仅靠种菜卖菜奉养双亲，是一对好兄弟。诗一起笔就称赞孟氏兄弟养亲尽孝的美德，领起下面四句。
“承颜胼手足，坐客强盘餐。”
三四两句写如何孝友勤劳，即是说具体写勤劳之状和殷勤待客顺亲之心。“承颜”，是顺承父母的面色。“胼手足”，即胼手胝足。形容劳作极为辛苦。“坐客强盘餐”，即“强坐客盘餐”的倒置。“强坐客”，即强留坐客。“坐客”，诗人杜甫自指。这两句是说只要父母高兴，兄弟二人在小园不惜辛勤劳作，那怕手足都磨出了茧子，心里也愿意。家里来了客人，还要强留并尽力备饭款待。
“负米夕葵外，读书秋树根。”
这两句承上两句具体写兄弟二人奉养顺亲之事。“负米”，《孔子家语·致思》：“昔者由也事二亲之时，常食藜藿之实，为亲负米百里之外。”后因以子路负米事二亲作为竭力侍奉父母的典故。“负米”，称赞孟氏兄弟竭力侍奉父母，尽人子之孝。“葵”，葵菜，即冬苋菜。此种菜，奉节至今多有，大人小孩都爱吃，柔和滑溜。可以单吃，也可和粥混做。“秋树根”，即秋树下。这两句是说在夕阳下，孟氏兄弟二人从葵菜园外负米而归，一有空闲，便在秋树下读书。
“卜邻惭近舍，训子学谁门？”
这两句是诗人杜甫的感想。“卜邻”，选择邻居。这里用孟母择邻的故事来称赞孟氏母亲教子有方。这两句是说很高兴选择了孟家作为邻居，教育子女除了学习他家还学谁家呢。
这首诗赞美孟氏兄弟二人隐居乡下，孝友勤劳，惟小园种菜卖、负米养亲。诗从养亲句写起，意领下面四句承颜负米、留客读书，皆是顺亲之心，来抒发诗人的感想。诗，写得极情尽致。之后不久，杜甫就去拜访孟氏兄弟。
九月一日过孟十二仓曹主簿兄弟
藜杖侵寒露，蓬门起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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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易衍澄，重庆奉节中学高级教师
力稀经树歇，老困拨书眠。
秋觉追随尽，来因孝友偏。
清谈见滋味，尔辈可忘年。
这首诗系大历二年（767）九月一日作。写诗人到孟舍拜访孟氏兄弟。孟氏兄排行十二，弟排行十四。十二曾为仓曹，十四曾为主簿。仓曹、主簿都是官名，为府县署属员。
“藜杖侵寒露，蓬门起曙烟。”
这两句叙拜访的时间，所见及诚意。诗句中的“侵”，大意是露水湿了诗人的藜杖。“寒露”，露气寒冷将欲凝结。此指露水。“寒露”，虽然点明时间：曙色，但也表明九月一日正交二十四节气的寒露节。仇兆鰲云：凡诗题记日月者，皆志节气也。“蓬门”，独立的柴门。这两句是说一大清早，我拄着藜杖冒着冰冷的露水拜访你们家，只见茅屋升起了缕缕炊烟。
“力稀经树歇，老困拨书眠。”
这两句写诗人尽管年老力衰，但还是来拜访孟氏兄弟。再叙拜访的诚意。“拨书”，翻动书页，即读书。“眠”，是精神不济打瞌睡的意思。这两句是说到你们家来，走路没有一点力气，每经过一棵树也要歇歇气，年老了，在家进进出出也会困得打瞌睡。尽管如此，我还是来拜访你们兄弟。这两句话不仅再次叙述拜访的诚意，从中也知诗人与孟氏兄弟关系密切。
“秋觉追随尽，来因孝友偏。”
这两句叙情，表明拜访孟氏兄弟的原因。“追随”，随从的意思。“孝友”，朱熹：善父母者曰孝，善兄弟曰友。此句中的“偏”，不他往的意思，这两句诗都有倒装。“秋觉追随尽”，应为：追随觉秋尽。“来因孝友偏”，应为：偏因孝友来。这两句大意是今秋我有幸追随你们兄弟，眼看秋日将尽，之所以偏偏爱来拜访你们就因为你的孝顺父母，兄弟友善。
“清谈见滋味，尔辈可忘年。”
这两句写诗人与孟氏兄弟清谈有味，可做忘年之交写拜访的原因。“清谈”，清雅的议论。此指谈诗论文、品评国家政事。这两句诗是说你们谈吐不俗，我与你们谈得有味，和你们交往真可忘了年龄上的差距，可谓忘年之交。
这首诗上四句叙事，叙拜访的诚意。下四句抒情，抒写拜访的原因。此诗表明杜甫与孟氏兄弟是在大历二年（767）秋天才认识并交往的。杜甫年长，但他们是忘年之交，过从甚密。孟氏兄弟孝顺父母，兄弟友善人品好，清谈有味，即使年老力衰，也常来拜访。表现了诗人情深意切，诗也质朴有味。
不久，孟十二提一瓮新釀的酒和一瓮新制的酱来拜访杜甫。于是诗人写出下面这首诗畅抒他们的友情。
孟仓曹步趾领新酒酱，二物满器，见遗老夫
楚岸通秋屐，胡床面夕畦。
籍糟分汁滓，瓮酱落提携。
饭粝添香味，朋来有醉泥。
理生那免俗？方法报山妻。
这首诗系诗人大历二年（767）寒露节后作。写孟十二提新酒酱赠送杜甫尝新，意诚情厚。“步趾”，犹言迈步。“见遗”，意思是说杜甫受赠酒酱。
“楚岸通秋屐，胡床面夕畦。”
这两句宾主对叙。写孟十二亲携酒酱前来相赠，言其见赠的诚意。“楚岸”，指夔州江岸，夔州曾为楚地。“屐”，木底鞋。“胡床”，一种可折叠的轻便坐具。这两句是说，傍晚，在门前，我坐在椅子上，面对夕阳照耀下的田畦，远远地望见孟十二穿着木鞋手里提着两瓮东西，由江岸朝我草屋走来。
“籍糟分汁滓，瓮酱落提携。”
这两句分写新酒新酱。“籍”，漉酒器。“滓”，渣子，指酒糟。“汁”，清汁，酒。“落”，流落，旁落。指满满的酒从瓮里溢出。这两句是说孟十二提着两瓮满满的酒浆一路走来，由于摇动而溢出瓮外。
“饭粝添香味，朋来有醉泥。”
这两句分承三四两句。“饭粝”，糙米饭。“醉泥”，酒醉后颓倒如泥。这两句是说有了酱，糙米饭便会增添香气和味道，酒友来了就可以喝个烂醉如泥。三句意承酱句，香气，从嗅觉写；味道，从味觉写。四句意承酒句，从酒后的形态写。
“理生那免俗，方法报山妻。”
末两句写诗人欣喜之情。诗人想起要杨氏老伴学这酿酒制酱，丰富生活，意趣横生。“理生”，谋生之道。“免俗”不同世俗人。“山妻”，自称其妻的谦词。这两句是说要能丰富生活，就要告诉老伴，学学孟十二酿酒制酱的方法。
这首诗一开头写诗人遥见孟十二着木屐而提酒酱而来，表现了孟十二的诚意。三四句分写酒酱，五六句分承三四两句。写得朴拙。表现了孟十二情意深厚。七八句，理生不免俗，要求酿制之法作结，情趣四溢。
送孟十二仓曹赴东京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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