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为员外郎，身份不算低微，无奈疾病损害了我的健康，恐将来终难用世。
“子何面黧黑，焉得豁心胸。
巴蜀倦剽劫，下愚成土风。
幽蓟已削平，荒徼尚弯弓。
斯人脱身来，岂非吾道东。”
这八句是说苏徯在行李中。“子”，古代对男子的尊敬。也用作对男子的通称，犹尔、汝。此用前义。“黧黑”，黑里带黄的颜色。指人消瘦憔悴。“焉得”，哪里能够。“豁”，开朗。这两句是说苏子，你的面色为何这般憔悴，如何才能够让你心胸开朗。“倦”，厌倦。“剽劫”，指五年间，蜀中段子璋、徐知道、崔旰之徒相继为逆叛乱。“巴蜀倦剽劫”，即倦剽劫巴蜀，句有倒装。“土风”，当地的土风民俗。“巴蜀”两句是说五年间，你经历了巴蜀的战乱生活，我也苟活在各处当地人中。“幽蓟”，幽州、蓟州。“徼”，边界。“荒徼”，荒凉的边塞。“尚”，依然，还。“弯弓”，弯弓射箭。此指战事。“幽蓟”两句是说幽州蓟州一带的战事已经平息，而边远之地的战事还在进行。“斯人”指苏徯。“脱身”，从某种场合或事情中摆脱出来。“岂非”，怎么不是。“吾道东”，《后汉书·郑玄传》：“郑生今去，吾道东矣！扶风在西；郑玄，高密人，在东。”吾道东“，旧因称自己的学术或主张得人继承和推广。此指苏徯将儒家学术带到夔州。”斯人“两句是说苏徯脱身东来，这岂不是将吾道学术带到夔州。
“乾坤虽宽大，所适装囊空。
肉食哂菜色，少壮欺老翁。
况乃主客间，古来偪侧同。”
这六句诗是说夔峡人情浮薄，身为行李所困。“乾坤”，此指天地。“适”，往，去到。此指外出。“乾坤”两句是说天地虽然广大，可是我外出却行囊空空。“肉食”，即肉食者，指享厚禄官员。“哂”，微笑、讥笑，此指讥笑。“菜色”，饥馑之色，即青黄色。“老翁”，杜甫自称。“肉食”两句是说达官贵人讥笑我脸色青黄，少壮之徒也常欺负我这个多病老翁。“主客”，当地人为主，外来者为客。杜甫苏徯均为客，当地人为主。“偪”，侵迫。“偪侧”，逼近、密集。此指社会浮薄人情。“况乃”二句是说况且从古以来，是主人对外来人刻薄少恩，而无宽容之风。
“君今下荆扬，独帆如飞鸿。
二州豪侠场，人马皆自雄。
一请甘饥寒，再请甘养蒙。”
最后六句诗意是说荆州扬州地美，苏徯之行李为宜。“君今”句，“下”，往、去。“荆扬”，即荆州扬州。“独帆”句，“独”，独自、孤独。“帆”，蓬，指代船。“飞鸿”，鸿雁。“君为”两句是说如今你即将东去荆扬，孤独的白帆去如鸿雁。“豪侠场”，豪侠纵横聚集的地方。“自”，原、本。“荆扬”两句是说荆扬是豪侠纵横聚集之地，人马皆本来雄壮。“甘”，情愿、乐意。“养蒙”，“养”，陶冶、修养。“蒙”，蒙以养正。“一请”两句是说一请你乐于忍受饥寒之苦，二请你乐于藏才不露，不自炫耀养身守正。
这首诗约分五层。一、前四句总叙杜甫与苏徯夔州相遇前后行踪，行李句引下文。二、五句至十二句，言身在行李中。三、十三句至十八句，言苏徯在行李中。四、十九句至廿四句，言主客之间，人情浮薄，身为行李所困。五，最后六句，言荆扬豪侠场，一再叮咛劝戒饥寒自耐。全诗交织着诗人杜甫与苏徯行李之苦，并一再叮咛劝戒，勿与人争胜逞强，稍可免遭强人之祸，充分显示了杜甫对友人之子的期许勉励劝戒的殷殷之情。
(三)
别苏徯
故人有游子，弃掷傍天隅。
他日怜才命，居然屈壮图。
十年犹塌翼，绝倒为惊呼。
消渴今如此，提携愧老夫。
岂知台阁旧，先拂凤凰雏。
得实翻苍竹，栖枝把翠梧。
北辰当宇宙，南岳据江潮。
国带烟尘色，兵张虎豹符。
数论封内事，发挥府中趋。
赠尔秦人策，莫鞭辕下驹。
此诗作时地同前。苏徯意欲下荆扬不久，决定到湖南投靠苏父故交而昔日同朝的幕府主人谋求事做。诗人杜甫作五排《别苏徯》赠别。诗题下原注：赴湖南幕。诗先叙事后抒情。
“故人有游子，弃掷傍天隅。
他日怜才命，居然屈壮图。
十年犹塌翼，绝倒为惊呼。”
“故人”，朋友，指苏徯之父。一说“故人”与“游子”同位，指苏徯。此从众。“远游”，离家远游的人。“弃掷”，放弃掷。“隅”，角落。一二句是说我朋友的儿子苏徯，是一个离家远游的人，由于战乱被弃掷在天的一角。“他日”，指往时，也有指将来。“怜”，怜爱。“才命”，同“才名”，才华之意。“命”与“名”通。“居然”，竟，竟然。表示出于意外，不当如此。“屈”，不伸。“壮图”，“壮”，宏伟。“壮图”，宏伟的意图，远大抱负。三四句诗是说往时，我就爱你的才华，现在，竟然仍不得志，难展宏图。“塌翼”，指飞鸟不展翅飞翔。喻不得志。“绝倒”，潦倒。“绝倒为惊呼”，倒装句，实为“惊呼为绝倒”。五六句是说你整整十年不得志，宏图难展，惊呼你潦倒之极。这六句诗叙事，写诗人为苏徯久沦落而伤感。
“消渴今如此，提携愧老夫。
岂知台阁旧，先拂凤凰雏。
得实翻苍竹，栖枝把翠梧。”
“消渴”两句，“消渴”，消渴病，即糖尿病。时，杜甫正患此病。“提携愧老夫”，倒装句，应为“老夫愧提携”。“提携”，牵扶，引申为提拔，扶植。此意为帮助。“愧”，不能。“消渴”两句是说如今我患糖尿病，不能帮助你而深感惭愧。“岂知”两句，“台阁旧”，“台阁”，尚书的别称。“台阁旧”，即台阁旧臣，指湖南幕主是苏徯之父的故交，也是杜甫昔日同朝者。“拂”，指拂拭，除去尘垢。引申为器重、提拔。“凤凰雏”，即凤雏，幼雏。喻有才华的子弟。此指苏徯。这两句是说有湖南幕府里的台阁旧人，先拂拭凤凰雏原来羽毛有损的污浊而展翅高飞。“得实”两句，“得实”，得其实情。“栖枝”，栖靠翠梧之枝。“栖枝把翠梧”是倒装句，应为“栖把翠梧枝”。这两句是说得实翻飞于青翠的竹子，栖靠高大的梧桐之枝。这六句诗写诗人喜苏徯逢知己。
“北辰当宇宙，南岳据江潮。
国带烟尘色，兵张虎豹符。
数论封内事，发挥府中趋。
赠尔秦人策，莫鞭辕下驹。”
“北辰”两句，“北辰”，北极星。此指朝庭或皇帝。“当”，对。“宇宙”，指国家。“据”，依。这两句是说北极星辉映宇宙，如同皇帝君临全国，南岳依据江湖。“国带”两句，“国带”，“国”，京都。“带”，围绕、笼罩。“烟尘”，战争硝烟，战尘。“兵张”，即张兵。“虎豹符”，古代调兵遣将的兵符。铜铸，虎形；背有铭文，分两半，右半留中，左半授予统兵将领或地方长官。调兵时，臣持符验合方能生效。这两句是说京都战尘未息，虎豹符还在用兵。“数论”两句，“封内”，疆域。此指湖南境内。“府中趋”，幕府中趋走。“发挥”，发扬、发展。这两句是说苏徯往为幕客，多次讨论湖南境内的形势，意气风发地在府中趋走任职办事。“赠尔”两句，“秦人策”，《左传》：秦伯使士会行，绕朝赠之以策。此用其事，表送别之意。“辕下驹”，车辕下的小马。这两句是说我像秦大夫绕朝送别士会一样为你送行，你要志图远大，而勿局于近小。以上八句，抒情，诗人勉励苏徯东去及时有为。
这首诗先叙事，先惋惜苏徯久沦落；次喜苏徯将逢知己；末勉励苏徯及时有为。诗以情展开，通篇洋溢着送别深情。惜情、喜悦、勉励之情，感情丰富。表现了诗人对后辈的深深关爱。
责任编辑：李君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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