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成八阵图
——杜甫《八阵图》诗浅释
程纪人
八 阵 图
杜甫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一、题解“八阵图”
史料传说：
在《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中，陈寿说：“亮性长于巧思，损益连弩，木牛流马，皆出其意；推演兵法，作八阵图，咸其要云。”
在《通志▪艺文略》内，记有武候《八阵图》一卷，《宋史▪艺文志》载同。虽然诸葛亮的《八阵图》一书在流传中失传了，然而，陈寿的说法却充分证明，诸葛亮八阵图兵法的存在，是不争的历史事实。
遗址遗物：
晋人桓温在《观八阵图》诗中说：“览古（嘉庆《四川通志》卷53作“访古”）识其真，寻源爱其流。恐君（《四川通志》作“悉君”）遗事节，聊下南山石。”这说明，桓温对遗址遗物进行过实地考察，还进行过思索研究。
郦道元《水经注》说：“江水又东，经鱼复县诸葛亮图垒南。石碛平旷，望兼川陆，有亮所造八阵图。东跨故垒，皆累细石为之。自垒西去，聚石八行。行间相去二丈，因曰：八阵。自后，深识者所不能了。今夏水漂荡，岁月消损，高处可二三尺，下处磨灭殆尽。”又据许多资料记录，早年存有诸葛亮八阵图遗垒陈迹的地方，在全国至少有四外、五处。今奉节县永安镇窑湾村鱼复浦八阵碛（俗称水八阵）和白帝镇八阵村境内（俗称旱八阵），杜甫所写的《八阵图》诗就是指这里的八阵图。
八阵图：
古代所谓“八阵”，是指以“天、地、风、龙、虎、鸟、蛇”等为名称的战斗队列。据明代茅元仪《武备志》一书载，《诸葛亮鱼复江八阵图》所示阵法，纵横排开六十四个小单位，再合为一大方阵，阵后设二十四队游骑，机动配合大方阵作战。八阵图周长数里，在山城奉节，确实象一处容纳兵勇纵横冲突的演兵场。又据《荆州图记》称：“永安宫南一里，渚下平碛上，有孔明八阵图，聚细石为之。各高五尺，广十围，历然棋布，纵横相当，中间相去九尺，正中开南北巷，悉广五尺，凡六十四聚。或为人散乱，及为夏水所没，冬时水退，复依然如故。”“夔城十二景”之二“武侯阵图”有诗赞此景：“蜀汉非闰位，我侯亦伊周。况引阵图在，分明几千秋。累卵不为危，江水去悠悠。谁读出师表，而能不泪流，新庙自我修。”（《夔州府志》卷之十一。）三峡水库蓄水后，八阵图已作为历史陈迹而永远埋没在深深的江底。但是作为历史记录的八阵图却永远流传人们的心里。
二、释评《八阵图》：
此诗是杜甫在唐大历元年初至夔州时作的一首五言绝句。
功盖三分国
功盖，盖功，盖世功勋业绩。三分国，确定魏蜀吴鼎足而立的三国。第一句意思是：诸葛亮盖世功绩在确定魏蜀吴鼎足而立的三国。这是赞颂诸葛亮的政治主张合乎历史潮流，具有远见卓识的前瞻性。金圣叹在《杜诗解》中说：“孔明一生除了三分，亦更无可为先主效力者。故功成一统，孔明之才之心，而功盖三分，则孔明之时命也。”
名成八阵图
名成，声名形成。一说“名高”，声名高于。一般作名成。八阵图，诸葛亮创制的八阵图。第二句意思是：诸葛亮的名声远播形成于创制的八阵图。这是赞颂诸葛亮的军事指挥能够因地制宜，具有神机妙算的巨大功能。诸葛亮曾两次到奉节布防军事。第一次是应刘备之召与张飞、赵云一起从荆州经长江三峡西上入蜀配合刘备功取西川。道经鱼复，对江关险要之地，亲加布署。光绪《奉节县志▪山川》记载：“鱼复浦：八阵图东北，孔明对马良曰：吾入川时已伏十万雄兵在鱼复浦矣。”第二次到奉节，是在刘备伐吴兵败之际，刘备重病永安宫，时蜀汉政权内外交困，诸葛亮被刘备召来要强化鱼复江关防务，必须寻觅适于军事场地，对驻军进行训练。在瞿唐江关，鱼复浦八阵图滩是一处奇兵设伏和诱敌聚歼的绝妙战场。
江流石不转
江流，长江奔流。石不转，八阵图的石堆牢固不转。第三句的意思是：长江奔流不息；诸葛亮布防的八阵图的石堆牢固不转。这是赞颂诸葛亮布防的八阵图牢不可破性和坚不可摧性。金圣叹在《杜诗解》中说：“先生于鱼复浦目击阵图，因叹之曰：如此大江奔流而下，乃至十围巨木，百丈枯槎，纵横各失其故，而八阵图至今屹然不动。此虽赞阵图，实喻当日三分之势，有若横流，而孔明以一身之长城，亦如阵图之石屹然不动也。”
遗恨失吞吴
遗恨，遗憾悔恨，失吞吴，失去吞并吴国的历史机会。第四句的意思是：遗憾悔恨的是蜀汉失去了吞关吴国的历史机会。这是对蜀汉失败的历史教训的沉痛总结。《东坡志林》说：尝梦子美谓仆：“世人多误会吾《八阵图》诗，以为先生武侯欲为关公报仇，故恨不能灭国，非也。吾意本谓吴蜀唇齿之国，不当相图，晋之能取蜀者，以蜀有吞吴之志，以此为恨耳。”金圣叹在《杜诗解》中说：“其至今遗恨者，不亲吴而欲吞吴，究反为吴所败。其失孰甚焉？失阵图之意，而空存阵图之名，非孔明之恨而何？”
关于“遗恨”，谁遗恨，遗恨谁，有几种说法。仇注：“今按下句有四说：以不能灭吴为恨，此旧说也。以先主之征吴为恨，此东坡说也。不能制主上东行，而自以为恨，此《杜臆》朱注说也。以不能用阵法而致吞吴失师，此刘氏之说也。”这四说，大概只两说：一是刘备遗恨，他遗恨“失吞吴”：一是诸葛亮遗恨，他遗恨“失亲吴”，历史是纷繁复杂的问题，是千奇百怪的现象。不能简单化。
三、感慨“八阵图”
杜甫的这首《八阵图》诗，是一首见物思怀的诗。所见之物，是“八阵图”；所思之怀，是诸葛亮。全诗四句二十字。前二句，并列孔明的功名。首句颂其三分功业；二句，颂其八阵大名。后二句思怀，第三句言阵图历千载而犹神奇，第四句，感怀历史，为孔明三分功业中遭挫折，深为惋惜。在这首诗里，应该说是诗人杜甫在发抒“遗恨”的感慨。他遗恨什么呢？“江流石不转，”这是关键。诗人站在白帝城，俯首瞿唐江关，望着这“石不转”的八阵图遗址，这威力无穷的八阵图，有它的功、有它的名。但是，它最终并没有扼住吴国寇蜀的通道，并没有挽救蜀汉失利的惨痛的历史命运。唐人刘禹锡在《西塞山怀古》诗中写到：“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这首诗的意思是：王濬的楼船从益州沿长江而下，金陵的王气立即收敛，显示出败落的迹象。吴国用来封锁江面的铁索被烧断而沉到了江底。石头城接着挂起了求降的白旗。人生总有些让人神伤的往事，只有西塞山依旧背靠长江静立着。如今已是四海统一为一家的日子，只有曾经对抗的营垒和芦苇在萧萧的风声中透出秋意。作者借西晋灭吴的历史，慨叹地形之险不足以守国，以及历史上分裂割据不足立国，历史潮流是要走向统一的。这可作对杜诗的补充说明和佐证。
责责任编辑：刘厚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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