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夔州诗中的浪漫主义情愫

刘 厚 政

 

杜甫是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这都是杜甫忧国忧民的思想决定的，他一生都在“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劝谏皇帝施仁政，创建和谐社会，可是在当时却遭到打击和排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即是杜甫一生颠沛流离的真实写照，杜甫是要通过反映现实表达心中的忧愤来促进国人的觉醒，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所以在他的诗歌中具有浪漫主义风格的诗歌不多。然而他的夔州诗中却有一些快乐的激情，并通过浪漫主义的手法表现了出来。

一、对实现政治抱负产生希望的时候

杜甫困居夔州，期盼着明君忠臣能器重他，让自己在晚年也有为国出力的机会，郑典设带来了裴施州的邀请信，他自然欣喜万分，立即写了一首充满浪漫情愫的诗歌，表现了他欲到施州去从政的真实心情：

《郑典设自施州归》：“……他日辱银钩，森疏见矛戟。倒屣喜旋归，画地求所历。乃闻风土质，又重田畴辟。刺史似寇恂，列郡宜竞借。北风吹瘴疠，羸老思散策。渚拂蒹葭寒，峤穿萝茑幂。此身仗儿仆，高兴潜有激。…… ”

——今天我收到了施州裴刺史邀请我共事的信笺，字迹疏密有致让我看到了英雄正在舞动刀枪剑戟（夸张、比喻与想象）。我心情多么激动，迎客的时候把鞋都穿反了，看信后，迫不及待地在地上画出到施州的关隘和路线（反衬出无比激动）。又听说裴刺史治理下的施州风土人情质朴，又重视田地的垦种。他有东汉名臣寇恂的风范，美名传四方（夸张的赞誉）。一封信如强劲的北风吹散了我心中的瘴疠（比喻），我这个老人即使拄着拐杖也要欣然前往，一路上披荆斩棘，克服路途上的重重险关（想象），更何况还有我的儿子仆人与我作伴，我心中迸发出昂扬的激情。……

    在《郑典设自施州归》这首诗里，诗人激情奔放，毫不顾忌的运用了夸张与想象，塑造出一个充满积极进取、积极入世的老人形象，抒发了向往政治清明，决心为盛世大唐干一番事业的积极入世的思想感情。

又有《寄韩谏议注》：“今我不乐思岳阳，身欲奋飞病在床。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鸿飞冥冥日月白，青枫叶赤雨飞霜。玉京群帝集北斗，……………………………………………………

作者简介：刘厚政，奉节职成教育中心高级讲师。

或骑麒麟翳凤凰。芙蓉旌旗烟雾落，影动倒景摇潇湘。星宫之君醉琼浆，羽人稀少不在旁。似闻昨夜赤松子，恐是汉代韩张良。昔随刘氏定长安，帏幄未改神惨伤。国家成败吾岂敢？色难腥腐餐枫香。周南留滞古所惜，南极老人应寿昌。美人胡为隔秋水，焉得置之贡玉堂？”

——今天我心里不快乐就想着到岳阳你那里谋事，身体想奋飞却病卧在床。远方的美人

啊隔着秋水含情脉脉地，脚踩洞庭湖水向天边找寻。等待大雁传书信一天又一天，从春夏到秋冬枫叶红了霜雪落了。天上的神仙齐聚北斗星，他们有的骑麒麟，有的驾凤凰。芙蓉国里的旌旗在云雾里飘飞，热烈的景象倒影在热烈的潇湘（洞庭）。……美丽的湘夫人啊，为什么只能与我隔着秋水相望，怎样才能把你接纳到华美的殿堂？

杜甫《寄韩谏议注》这首诗运用了屈原《湘夫人》的意境，而且是充满浪漫的神奇的意境。屈原是伟大的爱国者，又是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为实现理想，他苦苦追求，尽管饱受打击，还是坚持不懈，九死而未悔，他的忧愤深广，富于悲剧精神，这一切，都体现在《湘夫人》中。杜甫也把自己想象为多愁善感的湘君，把从政为国分忧的理想喻为美丽的湘夫人，透过诗句可以看到他追求理想的愿望是多么迫切，多么执著，多么痴情，即使一再遭到挫折却决不退缩。但在失望多于希望情况下，又透露出来不可抑制的惆怅、焦虑之情。这一切，不正折射出杜甫的身世悲剧吗？ 

                   二、被美轮美奂的情景感动的时候

杜甫擅长客观描写，代表作是叙事诗，即使他的抒情诗也带有客观色彩；杜甫诗的社会内容基本上是通过一幅幅真实的生动的社会生活图画直接呈现的。但是诗人又是唯美的，对美好的事物特别敏感，特别向往，所以当他面对美轮美奂的情景时候，他突破了客观描写的限制，也用充满激情的美丽诗句表达心中的赞誉。

《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夸张，拟人，极强的感染力）。火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用典、想象，舞剑的形态和力量）。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夸张，有声有色）。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诗人在夔州府看到李十二娘英姿飒爽无人可比的剑器舞，听说她原是公孙大娘弟子后，遂回忆起往事。诗人幼年，曾观看过公孙氏的“剑器浑脱”舞，洒脱飘逸天下罕见的舞姿，年青美丽的面容和华丽的衣着，给他印象太深刻了。诗人通过对公孙大娘舞剑器的回忆，将舞姿幻化成声光电的展现让人欣赏到艳艳春色；以远古神仙和大自然的奇情壮彩为喻，描绘了公孙大娘舞蹈举手投足之间惊世骇俗、出神入化的精彩。这是诗的前半段，充分表现了诗人对光明美好事物的热情赞誉和无限向往。

又如杜甫偏爱夔州美丽的山水风光，美丽的山水风光又让他心旷神怡，心旷神怡就有了浪漫的诗句，纵观他在夔州的几十首山水风光诗，大多数都含有浪漫的情愫。

《夔州歌十绝句》：

“（其四）赤甲白盐俱次天，闾阎缭绕接山巅。枫林橘树丹青合，复道重楼锦绣悬。”——赤甲山白盐山巍峨高俊刺破云天，夔州人家依山而居村落绕山而转直达山颠。红红的枫林绿绿的橘树真是美丽如画，那弯弯的道路绕着一重重高楼就像悬在空中的锦绣。（夸张、比喻、想象，极度赞美）

“（其五）瀼东瀼西一万家，江北江南春冬花。背飞鹤子遗琼蕊，相趁凫刍入蒋牙。”——瀼水河东西热热闹闹有农户上万家，长江南北一年四季盛开鲜花。成群的白鹤驮着阳光远飞，一声欢快鸣叫遗落了口衔的白色花蕊，追逐嬉戏钻进茂密绿草的是那一群快乐的小野鸭。（热情奔放的语言，渲染了浪漫气氛，描绘出热闹快乐美丽的情景）

《瞿唐两崖》：“三峡传何处，双崖壮此门。入天犹石色，穿水忽云根。猱玃须髯古，蛟龙窟宅尊。羲和骖驭近，愁畏日车翻。”

——从什么地方来赞颂三峡，就看那高耸的双崖形成的雄壮夔门。直穿云天，天与崖融为青石之色，难舍难分；深插江底，那波光荡漾云气蒸腾，江底之石就是云气之根。千岁的猱玃轻捷地在崖壁上攀援，高贵的蛟龙在它的宫殿里恣意舞动。羲和驾着太阳车靠近了夔门，也担心太阳车撞翻到深渊。（夸张、想象、神话人物故事都融汇进诗意之间。）

南宋诗人陆游《东屯高斋记》中说道：“少陵先生晚游夔州，爱其山川不忍去，三徙居，皆名‘高斋’。”真是有爱就有美，有美就有情，有情就有诗。

三、亲友知会、喜讯传来开心的时候

虽然杜甫一生忧多乐少，但他也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常人，同时又是一个很珍惜友情企盼幸福快乐的诗人，他在夔州写了不少的酬答亲朋好友的诗，只要是开心的时候，他就能焕发出耀眼的浪漫星光。

夔州都督柏茂琳是杜甫的故交，他热情欢迎杜甫留住夔州，并且帮助杜甫在瀼西建了草堂。杜甫在许多故交朋友的资助下，购置了十几亩肥田和几十亩果园，还被任命为东屯百顷公田的主管。与故交饮宴游玩时，他非常激动“甫也诸侯老宾客，罢酒酣歌拓金戟。骑马忽忆少年时，散蹄迸落瞿唐石。白帝城门水云外，低身直下八千尺。粉堞电转紫游缰，东得平冈出天壁。……”（《醉为马坠诸公携酒相看》）

——我杜甫很荣幸成为都督座上的老宾客，喝酒唱歌最高兴之时，我操起金戟挥舞。骑上战马就想起了年轻时候的理想，强劲的马蹄迸落了瞿唐峡的岩石。从白帝城门直下八千尺高坡，我直到山下才急速勒紧了缰绳，调转马头又向东边天宽地阔的原野急速奔去。……（老夫聊发少年狂，在夸张的情景里，我们看到的哪是一个老人，完全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英杰。）

又有，杜甫知道荆南兵马使带兵入蜀剿除叛贼，为民除害，他到白帝城去拜见。荆南兵马使向杜甫炫耀了来自大食国的宝刀，杜甫很是感动，当即写下了《荆南兵马使太常卿赵公大食刀歌》：“太常楼船声嗷嘈，问冰刮寇趋下牢。牧出令奔飞百艘，猛蛟突兽纷腾逃。白帝寒城柱锦袍，玄冬示我胡国刀。壮士短衣头虎毛，凭轩拔鞘天为高。翻风转日木怒号，冰翼雪淡伤哀猱。镌错碧罂鷿鹈膏，铓锷（一作铦锋）已莹虚秋涛。鬼物撇捩辞坑壕，苍水使者扪赤绦。龙伯国人罢钓鳌，芮公回首颜色劳。……”

——赵将军的楼船气势恢宏，迎难而上剿除贼寇，圣令一出上百楼船应声飞奔，毒蛟猛兽纷纷逃窜（夸张、比喻）。寒冷的白帝城来了威武的将军，向我操演了大食国的宝刀。将军身着战衣头戴虎皮帽，城楼上拔刀出鞘挺立比天高。挥舞宝刀卷起狂风遮天蔽日松林起涛，寒光四射瞬间冰天雪地让猿猴哀号（夸张）。刀上镌刻着碧蓝的花朵还涂上了鷿鹈油膏，刀锋莹莹放光胜过碧波荡漾。妖魔鬼怪从隐蔽的巢穴迅疾出逃，仙国来的苍水使者赶紧扪住火红衣服下的心跳（想象、用典、夸张）。龙伯国的巨人吓得丢弃鳖鱼不敢钓，富有珍宝的芮公自卑惭愧脸色如青蒿（对比、用典、夸张）。……

    很显然，此诗采用了浪漫主义的写作方法，有浓烈的想象极度的夸张，通过歌颂赵兵马使和盛赞大食宝刀，表达了对英雄的崇拜以及对朝廷军队胜利的期待。

又如《舍弟观自蓝田取妻子到江陵喜寄三首》 ： 

“（其一） 汝迎妻子达荆州，消息真传解我忧。鸿雁影来连峡内，鹡鸰飞急到沙头。峣关险路今虚远，禹凿寒江正稳流。朱绂即当随彩鹢，青春不假报黄牛。”    

——为什么传送家书的鸿雁穿过了高峡，为什么代表兄弟之情的鹡鸰急速飞到我家，这是难得的喜讯呀！重重险关如今也形同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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