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声声动哀情

——读杜甫在云安写的两首杜鹃诗

程纪仁

 

唐武德二年，即公元６１９年，改信州置夔州。夔州治所在今四川奉节县，轄境相当今四川奉节、巫溪、巫山、云阳等县地。

据云阳县志载，汉朝时，云阳名叫朐肕县，属巴郡。北周时改名“云安县”，属“巴东郡”。唐时，隶属“夔州”，仍叫“云安县”。明洪武七年，即公元１３７５年，改为“云阳县”。云阳县名沿用至今。

据云阳县志载，杜甫在云安写了３０首诗。今人刘开扬在《杜甫在四川的诗歌创作活动》一文中说：“再到云安（今云阳），杜甫因病留居下来。他在这里写了３１首诗，连离开成都到云安前的途中所写１１首，共４２首”。

据钱牧斋笺注杜工部诗集《少陵先生年譜》载，杜甫于唐永泰元年（公元７６５年），五月离草堂南下，自戎州（今宜宾）至渝州（进重庆），六月至忠州（今忠县）旋至云安县（今云阳县）居之。于唐大历元年（公元７６６年），自云安县至夔州。杜甫在云安写的诗，是杜甫夔州诗的组成部分，是杜甫晚年诗歌的宝贵财富。

杜甫在云安写了两首杜鹃诗。

 

杜 鹃

西川有杜鹃，东川无杜鹃。涪万无杜鹃，云安有杜鹃。我昔游锦城，结庐锦水边。有竹一顷余，乔木上参天。杜鹃暮春至，哀哀叫其间。我见常再拜，重是古帝魂。生子百鸟巢，百鸟不敢嗔。仍为餧其子，礼若奉至尊。鸿雁及羔羊，有礼太古前。行飞与跪乳，识序如知恩。圣贤古法则，付与后世传。君看禽鸟情，犹解事杜鹃。今忽春暮间，值我病经年。身病不能拜，泪下如迸泉。

这是一首五言古诗。对于这首诗，历来是有不同看法的。

一是关于１——４句诗的归属问题。

　  有人认为是诗序，是题下注；有人认为是诗的组成部分。

从整体性看，本诗的内容是咏杜鹃。１——４句复咏杜鹃的有无，则是强调“云安有杜鹃，”突出云安杜鹃在诗人心中特定的效用——客居者的哀苦之情。说是衬托的修辞手段可以，说是托物起兴的表现手法也可以。总之，这是和全诗内容的基调相统一，相一致，而且是有机和谐的。所以说，它应是全诗的有机组成部分。

二是关于诗的旨意问题。

有人说，这首诗是为明皇在蜀蒙尘而作；有人说，这首诗是讥当时刺史作乱。

此外，有人考证当时史实，认为以上两说都不成立。

作者：程纪仁，重庆三峡学院副教授。

结合诗人在云安的处境，通观全诗的结构和丰富的思想内容，应该说这是一首写实的咏物书怀诗。

全诗２８句。１——４句写杜鹃在蜀地情况，突出西川和云安有杜鹃。５——８句写结庐锦水边的情况，突出诗人在成都生活概貌。９——１２句写西川杜鹃哀叫情况，突出对古蜀帝的敬重。１３——１６句写杜鹃生养情况，突出百鸟哺鹃的礼让精神。１７－２０句写鸿雁行飞、羔羊跪乳的情况，突出这些义禽在远古前就懂礼法了。２１－２４句是咏物书怀，写禽鸟尚且知情，突出世人应该效法古代圣贤法则。２５——２８句写云安暮春情况，突出“身病不能拜”的哀苦心情。

云安的确有杜鹃。据《云阳县志》载：“杜鹃亭：治南三十步，古有杜鹃鸣于巨石，故名。”明朝诗人曹学铨有《杜鹃亭》一首诗：“春林血泪染山青，羁客中宵忍泪听，何处蜀山不啼遍，云安偏有杜鹃亭。”（樀自《四川云阳县志》卷四十二。）

杜甫离蜀南下，身病不已，客居云安，这里是荒江小城，峡谷高危，毒热难耐，眼看亲朋远离，好友新逝，国不能辅，家不能就，终日里，只听见那“哀哀叫其间”的杜鹃声声哀鸣，抚今追昔，怎不愁肠欲断，“泪下如迸泉”呢？此情此景，与其说是伤明皇，讥刺史，倒不如说是在哀自己，是咏眼前物，书胸中怀，活脱脱写出一个哀泪滚滚的杜甫来

子 规

峡里云安县，江楼翼瓦齐。两边山木合，终日子规啼。

眇眇春风见，萧萧夜色凄。客愁那听此，故作傍人低。

这是一首五言近体诗。对于这首诗，有人认为子规与杜鹃是两种其形声各不相同的鸟，因此说子规不是杜鹃。今录《辞海》释之：子规，杜鹃鸟的别称。一名子嶲。陆佃《埤雅。释鸟》：“杜鹃一名子规。”以上说明，子规就是杜鹃。

　杜甫的云安《子规》诗，同样是一首写实的咏物书怀诗。

诗的第一句“峡里云安县”，写云安县的地理位置。这里的峡，指三峡，云安在三峡段，故曰“峡里云安县”。杜甫在云安《客居》一诗中又说：“峡开四千里，水含数百源。”这里的峡，同样指三峡。郦道元《水经注》：“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四千里”、“七百里”不是确指，皆谓峡山之大，峡山之广，宋肇《三峡堂记》说：“峡江绵跨西南诸夷，含牂牁、越隽、夜郎、乌蠻之水，萦纡曲折，掀腾凶涌，咸归纳于峡口，实众水之会也。”这里指三峡之水是上游数百源流所汇。杜甫在《长江二首》中第一首开头说；“众水会涪万”，也是这个意思。云安县属三峡段，无疑。

诗的第二句“江楼翼瓦齐”，写云安县房屋建筑特点。由于云安县座落在长江两岸，山势高危房屋倚山建筑，故多江楼。云安八景有“江楼得月”一景。江楼在县城南长江之北，是古代驿署所在，传说杜甫曾在这里住宿。古人有诗赞此景：“拍手楼边邀月来，山唅好月到楼台。浮金不住长江去，清兴元从秋景开。敲句具休庾亮词，续篇谁是杜陵才？何当深夜留连饮，一派寒光入酒杯。”今日云阳沿江岸一带有倚江之楼可见。

诗的第三句“两边山木合”，写云安山勢树木情况。据《云阳县志》载：云阳县因“其地两山夹江，四时多云，故名。”“两山夹江”，指江南的“飞凤山”，江北的“五峰山”；江，就是长江。云安八景有“凤山春色”一景。凤山，在县城江南，因山形状如凤凰而得名。古人有诗赞此景：“秀特乾坤万古青，羽毛青帝壮时新。苞从雨露丛中积，彩自烟花叠处真，和气已占呈圣瑞，暖风犹得醉游人。灵钟鸑鷟闾间杰，鸣听高岗嘒嘒頻。”今日飞凤山，有国营林场，苍松翠柏成片；有巴蜀一胜境——云阳张飞庙坐落山间。云安八景还有“五峰晴日”一景。五峰山在县城北。峰有五峻，丽日可观。古人有诗赞此景：“巧削芙蓉三两尖，扶桑高出日初悬。轻云拨尽峨眉见，积雪仍消玉垒鲜。紫气望中添曙色，丹崖天外拂青烟。山灵自是钟奇特，草彼光辉花欲燃。”今日五峰山，柑橘遍野，山青如染。

诗的第四句“终日子规啼”，点题。言云安子规啼叫的特点：既长且久，响彻峡江两岸。查《云阳县志》县城南门有“子规亭”。明人曹学铨在《过云安》一诗中写道：“也是山青水碧时，客怀何事动深悲。春秋三月无行迹，君未前来听子规。”（《四川云阳县志》卷４２）。清代诗人张问陶在《雨中泊云阳二首》中写到；“峡雨飞无定，山云重不移。眼中千树失，天外一峰奇。人语迷官渡，灵风肃古祠。子规方劝客，莫厌放舟迟”。“冬暖雨声好，衾裳生嫩寒，酒香新麦米，诗意古云安。陇麦春前秀，江楼雾里看。石城聊痛饮，东笑虎须滩。”（《四川云阳县志》卷４２）。以上说明云安确实有子规。云阳至今仍有子规啼叫。种田的人说，从小春碗豆、包谷下种到收割，子规昼夜啼叫“碗豆包谷”。在旧时代，云阳是个荒江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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