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岂免容蝼蚁,香叶终经宿鸾凤。
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材大难为用。
《古柏行》是杜甫于大历元年(公元766年)至夔州后作。这是一首古风,根据用韵不同,可分为三层。
杜甫崇仰诸葛亮,到夔州多次瞻仰、凭吊孔明遗迹,并睹物怀人,几次写到孔明庙前、庙中松柏,总是把树和人联系在一起。本诗正是咏树咏孔明并自咏,表达出对孔明的追思,他借以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无奈。诗中的孔明庙即武侯庙、诸葛庙。
第一层正面描写古柏。“孔明庙前有老柏,”叙述简明,点明树与人的关系。“柯如青铜根如石”,写古柏的古老坚实。“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云来气接巫峡长,月出寒通雪山白”,这四句用夸张的手法,写出古柏高大耸立阴森伟岸的形象:白色润泽的树身,青黑色的树冠,古柏又粗又高,令人想起云彩飘来它与巫峡相连接,明月朗照它似乎与四川西部的雪山相通。它的巍峨伟岸怎不叫人想起那卓越英发的诸葛亮啊!它为什么能这么古老而保持旺盛的青春活力呢?那是因为“君臣已与时际会,树木犹为人爱惜”。孔明在东汉末年风云变幻的形势下,与刘备遇合了,刘备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正因为君臣如鱼水之融洽,他助刘备成就了三分天下的帝业,而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人们才敬仰他,怀念他,不仅为他立庙,四时享祭,而且连庙前老柏也受到精心呵护。孔明没于公元234年,到杜甫旅夔的大历元年(766),已相隔500多年。古柏植于何时无考,但从它的古老判断,至少在三、四百年以上,它还那么浓荫森然。这正是《诗经》所咏甘棠遗受的体现。清光绪《奉节县志》记载的“柏柱”,即位于武侯庙故址前,鱼复山麓,俗称“乌木桩”的,笔者认为这已炭化的木桩,当是杜甫所咏孔明庙前老柏的树身。
以上一层正面写古柏。诗人在《夔州歌十绝句》中还写道:“武侯祠堂不可忘,中有松柏参天长。干戈满地客愁破,云日如火炎天凉。”同为“参天”大树,足见古柏的高大不虚,在炎热夏天还能带给人们一片阴凉。“不可忘”是不能忘,足见古柏留给诗人印象之深,对孔明景仰之诚。这两首诗都作于大历元年,但绝句可能在前,因史载当年三至六月大旱,夔州的炎热一直延续到秋天,故杜诗有题曰:《七日三日,亭午已后校热退,晚加小凉,稳睡有诗,因论壮年乐事,戏呈元二十一曹长》。
第二层,回忆成都先主、武侯祠庙前古柏和夔州古柏一样古老,一样枝杆崔巍郁郁葱葱。成都庙柏在郊原平地,所以能够久存,像夔柏之盘踞高山而又饱受烈日摇撼,却能如此精神,实在是神明造化之功。这一层是对第一层的衬托、补充。
第三层咏柏寄托感概,是全诗主旨所在。诗人用象征手法,把古柏人格化,把咏柏咏人融合在一起,读来只觉古柏、孔明和诗人已幻化为一。
第一、二句用“如倾大厦”、“梁栋”喻济世任务与卓越人才的关系:形势危急时刻,特别需要梁栋之材的支撑,而梁栋之材如丘山之重,不可运载,连万条以力大著称的牛也拖拉不动而回头。如古柏卓异一样卓越的人才,也急需启用。“不露文章世已惊”,即言他们还没充分施展才华就已经得到人们的惊叹;但如此大材“未辞剪伐谁能送”?大材不辞任用,可谁能推举引荐并得到重用呢?这里既隐含有对孔明以绝世才华得到刘备尊重、信任、重用的钦羡,也有对自己“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抱负不能实现的苦闷。“苦心岂免容蝼蚁,香叶终经宿鸾凤”中“苦心”、“香叶”表面是写古柏的树身叶片,但实为双关。如柏的大材哪能避免虫蚁的蛀蚀?自己不是怀抱一片忠忱,为国家利益考虑,为房琯开脱几招杀身之祸么?但它的香叶终究曾经栖息过鸾凤。诗人曾因才华受到唐玄宗的赏识而深以为荣。他在《壮游》中就曾这样写道:“曳裾置醴地,奏赋入明光。天子废食召,群公会轩裳。”即是他对这次宠遇的自白。这既是诗人自身亲历,也是为一切志士写照。因此杜甫深感济世大任,必须如孔明这样的人才方能胜任;如孔明这样的人才,也必须得到如刘备那样的贤君的任用重用。能用,就能像孔明一样助贤君成就大业,成为一代“宗臣”名世;不用,也就如杜甫一样成为“幽人志士”,老死江湖。这一层以一般君臣关系、济世任务与栋梁的关系,联想到孔明与刘备的关系,再联想到自己一样怀才而不被重用的人,诗人的一腔苦闷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宽自解也劝慰境遇相同的人:以“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材大难为用”作结。在这里,古柏、孔明、诗人已是不可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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