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篇寓意  含蓄无限

——析杜甫咏物诗八首

 

龙占明

 

杜甫的咏物诗（约70首），是杜诗重要的组成部分。这里，介绍一组大历元年（766）作于夔州的咏物诗，和各位同仁切磋、共赏。

其一

鹦 鹉

鹦鹉含愁思，聪明忆别离。

翠衿浑短尽，红嘴漫多知。

未有开笼日，空残旧宿枝。

世人怜复损，何用羽毛奇。

首章《鹦鹉》，写的是一只失去自由的鹦鹉。鹦鹉而含愁思，是因为它聪明能回忆别离之情。它为伤别离而羽毛脱落：“翠衿浑短尽。”翠衿，翠绿色的羽毛；浑，几乎；“衿”同“襟”。张衡《鹦鹉赋》“绀趾丹嘴，绿衣翠矜”（绀:gàn ，稍微带红色的黑色），写出了鹦鹉美丽的外貌。虽然红嘴善言，可又有何用？整天被关在笼子里，栖息在枯枝上，不能奋飞。“空残旧宿枝”即“空宿残旧枝”。世人自以为可怜它，可又损伤它的羽毛，还要那五颜六色的羽毛做什么呢？结句“世人怜复损，何用羽毛奇”，以反问形式，嘲笑了那些自以为爱才而又摧残人才的统治者。

全诗以鹦鹉自况，表现了才士失路、苦于拘束，不能自展其才的苦闷。

其 二

孤 雁

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

野鸭无意绪，鸣噪自纷纷。

第二章《孤雁》，诗人以孤雁自比，寄托了诗人于丧乱之际流落他乡的孤独情绪。

“孤雁不饮啄”，失了群的大雁不吃不喝。这句写得孤雁很有品骨：它怀念同伴竟然到了不吃不喝的地步，你看它是多么钟情！“飞鸣声念群”，为一诗之骨：飞行中，尽管孤雁不吃不喝，可它却一声声呼唤着它的同伴。“片影”“重云”，用反衬的手法写雁群失散不停奋飞的情境。 “一片云”形容其形单影只，“万重云”形容道路辽远，构成了极大的反差，极言其孤；凝聚了诗人对孤雁的怜悯之情，突出了孤雁的执著与勇敢。它们虽然失散了，山万重，云万重，但它们仍然不停的飞，鸣叫着，寻找着它们的伙伴。高空中，不见大雁，只见一片云影。这里着一“谁怜”，寄托了诗人深沉的感慨。遥望苍穹，孤雁越飞越远了，直至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但它们仍然奋飞不止，如同见到了雁群而不断追逐；鸣声悲哀，但仍鸣声不绝，如同听到了雁群的声音而呼唤着它们。诗歌写到这里，真叫人为孤雁的精神所感动，继而至于泣下矣。末联，借野鸦衬托大雁，指责野鸦的无情无义：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看到失群的孤雁却无动于衷，只顾自己在那里乱叫一气。

全诗的诗眼是“孤”字。大雁因“孤”而“飞鸣，“念群”；“谁怜”二字直抒胸臆，凝聚了诗人对孤雁的怜悯之情；“一片”“万重”对比，构成极大的反差，极言其“孤”，形象地写出了路远雁孤、同伴难寻的凄苦之情。从而表达了诗人对漂泊生涯的苍凉感慨，对故乡亲人的思念，和不坠青云之志的高远追求。

杨伦认为：中间两联最佳，“善于空处传情”，就是这个道理。

其 三

鸥

江浦寒鸥戏，无他亦自饶。

却思翻玉羽，随意点青苗。

雪暗还须落，风生一任飘。

几群沧海上，清影日萧萧。

第三章《鸥》，叹息鸥因被他物所累不能悠然自得，隐寓自己的漂泊之感。 “江浦寒鸥戏”，江浦，指鱼复浦，位于现奉节县鱼复开发区。“无他亦自饶”，无他，假使不被他物所累；自饶，自得。无他物所累才能自得。 “却思翻玉羽，随意点青苗”玉羽，白羽；青苗，指白帝镇浣花溪青苗坡。杜甫《夔州歌》“北有涧水通青苗，晴浴狎鸭分处处。”然而，现实中是不是“无他”呢？并非如此：为生计所累，沙鸥不得不翻动雪白的羽毛，去青苗坡谋食，即使是风雪凌厉，也有所不顾。这就是不自得了。“雪暗还须落，风生一任飘”，寄托诗人漂流谋食之感，叹息自己不如海鸥的忘机自适。老杜曾在《旅夜抒怀》中以鸟自况：“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寓意相同。末句“几群沧海上，清影日萧萧”，以海鸥的旷逸，清影萧然，不为泥滓所浸染，反衬沙鸥的为衣食所累和自己的漂泊谋食。萧萧，闲暇之意。从而归结出“士当高举远引，归洁其身如海鸥；不当逐逐于声利之场，以自取贱辱，若浦鸥也”（罗大经《鹤林玉露》）的主旨。

金圣叹叹道：“此诗可谓清绝之作。”

其 四

猿

袅袅啼虚壁，萧萧挂冷枝。

艰难人不免，隐见尔如知。

惯习元从众，全生或用奇。

前林腾每及，父子莫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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