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13日到湖北利川市采访,上世纪三十年代生人李漫先生讲,该联是李漫先生的曾祖李小田所撰,当时的原文是:“巫山峡锁全川水;白帝城临八阵图。”李小田的结拜弟兄鲍兰舫改“临”为“排”。 (有传说“排”字为鲍超所改。认为“临”八阵虽据实而写,“排”却更为形象生动,更有气势。虽只是一字之差,但改为“排”后,全联气势陡增,气魄一下就出来了,生色不少。)字是鲍超亲笔所书。鲍超军中一直坚持临摹他人字帖,毛笔大字写得还可以。
李小田(1862-1897),或李筱田,名李浚远,人称小田二老爷。夔州府奉节县人。清光绪九年(1883)北闱[4]举人。李小田擅长诗文,12岁时所作《咏月》诗至今犹为人称道。大水井学士庙、魁山书屋、峨麓书院等许多对联皆出自他之手。李小田很有商业头脑,精于算学。不但开办铁厂,还入股盐厂及长江盐运,一举致富,修建了洋沱坝庄园(今属湖北省利川市洋沱坝),送儿子李孟洋留学日本。如他自己诗歌里所言:“文武两科皆摈斥,偏从算学显奇才。”
鲍兰舫,籍贯不详。据《辛亥革命中奉节反正前后史略》载:鲍兰舫进士出身,原为川北镇总兵,辛亥革命前在奉节县练防营“总统团务”。[5]曾与鲍超认作本家(子侄辈),与李小田、张朝墉、彭聚星等为结拜弟兄。
鲍超与大水井李家有很深的渊源。据说李小田的父亲李永蔚[6]与鲍超是结拜弟兄。鲍超入行伍前流落奉节街头,以捡煤渣、打短工为生。一次鲍超正在李永蔚亲戚家磨石凳,李永蔚来亲戚家玩,两人相识。李永蔚与鲍超年龄相当,有共同语言,常去帮鲍超磨石凳,送东西给鲍超吃。一来二去,两人很投机,于是结拜为弟兄。同治三年(1864),鲍超请假回奉节葬母。派亲兵从大水井接出李永蔚,两人相认。后两家常有来往,李小田从小就在鲍家玩耍。光绪十年鲍超告病还乡。鲍兰舫、李小田等陪同游览白帝城、赏八阵图,“流连久之,”李小田撰写对联,鲍兰舫等评品修改,鲍超兴起,“走笔书画”,写下了这副对联。
鲍超崇拜文人。曾国藩为首的湘军集团,是一支由书生领军的文化集团。在这个集团中,几乎全是湖南理学经世人士,他们互相激励张扬,蔚然形成了一股特有的湖湘士林风气。鲍超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免受到一些影响。据晚清赵增瑀(字鹅山)《鹅山诗文全集.书鲍忠壮公轶事》记载:同治九年(1870)鲍超“爵府”(老公馆)落成,赵增瑀随父辈到爵爷府作客,见鲍超“平素好着长衣衫,彬彬习文士态度,与人语熙和乐易。”[7]李江先生在《夔史钩沉.晚清名将鲍超》中叙述:“鲍超虽不能文,但是很乐意买书,买字画,积攒文物。收藏的书籍、字画、文物十分丰富。”[8]民间亦传说,鲍超的幺儿“幺大人”鲍雪船,辛亥革命后就靠贩卖字画、书籍为生。利川市李漫先生讲,他爷爷李梦洋从日本留学回国时,与骆成骧同船,相谈回家后各建一座“奇书阁”,骆成骧赠李梦洋“奇书阁”楹联一副。夔州府中学堂礼聘的洋教习日本人丰田,到李梦洋廉溪别墅做客,参观奇书阁后留下楹联一副:“地非宏景二三层杰阁;橱有中西百万卷奇书。”李孟洋四处搜罗珍本善本。因李家与鲍家是世交,鲍兰舫是李孟洋父亲李小田的结拜弟兄,听说此事后,赠送百余担珍藏的古籍,其中有宋版经书几百部,苏轼、黄庭坚的书画作品等多幅。李孟洋狂喜之下,遂将奇书阁改名“秘书阁”。 而鲍兰舫赠送给李孟洋的珍贵书籍就是鲍超转战南北,多年积存下来的。
另据鲍超侄孙鲍世材(字君彦)1964年亲笔所写回忆录记载:“中法开战,慈禧命叔祖出征,……叔祖带病入京,觐见慈禧。慈禧盛赞其功。叔祖此时因想武改文职,曾用功读书,福至心灵,奏对说:‘太后之德,主上之洪福,非臣之功也!’慈禧奇之,说曾国藩奏鲍超‘目不识丁,只可为将,不可为帅’之言完全虚谬。”鲍世材对鲍超的认识来自父母的摆谈。鲍世材父亲鲍耀三(字祖辉)从光绪初年即跟随鲍超左右,一直是鲍超的管家。
该回忆录证实鲍超“曾用功读书”习字,目的为“武改文职”。鲍超为什么“用功读书”?为什么想“武改文职”呢?笔者认为:既有现实的需求,在心理层面上也有“怄气”的成份。
自咸丰四年(1854)三月鲍超入曾国藩行营,几十年的征战杀伐,相信鲍超吃了不少没文化的苦头。这些苦头应该是他“用功读书”的动力;鲍超出身贫寒,不识字,素以敢打敢拼著称,打了不少的恶仗、硬仗,别人打不下来的仗他都能无往不胜。而曾国藩为首的湖湘文化集团有经世致用的文化意识,于是鲍超被吸收进入曾国藩为首的湖湘文化集团核心阶层,但不免有些格格不入,湘军中有不少人看不起他,甚而至于被别人取巧冒功(奉节民间有不少这样的说法)。历史多有重复,蒋介石学曾国藩,起用行伍出身,不畏难,不怕苦,不讨价还价,打起仗来如生龙活虎的卫立煌。但据国民党陆军大学卫立煌的同窗符昭骞曾说:许多人认为卫立煌是老粗,不学无术,看不起他,誉之为曾国藩部下的鲍超。基于“怄气”的心理动因,鲍超读书、习字也未必不可能;太平军、捻军起义终结后,军人一时无用武之地了,鲍超不能不为自己寻找退路,如“武改文职”,学着写写字,读点书。
同时笔者认为,清光绪十年鲍超游白帝城,作为一个一等子爵,出行一定前呼后拥,有府县官员相陪,鲍超明目张胆要别人替他写对联,还要求落上自己的名字,不大可能。鲍超趁此机会展示自己,表明自己并非“一字不识”倒有可能。
至于凤凰碑”应该是同时所刻,仔细观察,凤凰碑与鲍超联语碑石质相同,包浆一致。既承认鲍超联语碑系清光绪十年冬刊刻,那么凤凰碑则一定刻于清光绪十年。意即不存在“铲去”早于光绪十年就有的凤凰碑上的原《跋文》,留下自己的题款。再则,鲍超家专馆教师常信甫曾为“爵府”书写过一副春联:“木笔一枝,对我朝天书字画;牡丹千朵,看他平地起高楼。”该联以牡丹比鲍超。鲍超幕府中人提议刻“凤凰碑”吹捧鲍超,鲍超自负,自己题款,请工匠刊刻也有可能。凤凰碑虽不是鲍超亲力所为,但是是因他而刻,又有自己的题款,应该不属“欺世盗名”。
结语
笔者认为既然凤凰碑及联语碑落款、跋文清清楚楚,证据确凿:“大清光绪十年冬春霆鲍超题”。鲍超“走笔书画,以勒诸石”。我们单凭鲍超不识字的传说及凤凰碑《跋文》处有铲磨痕迹就肯定“鲍超欺世盗名”是不妥当的。据新发现的资料及分析看,鲍超从不识字到识字,从不会写字到“大字还写得可以”完全有可能。因此笔者认为:不能在无确凿证据的情况下随便下结论,说凤凰碑及联语碑不是鲍超所为,更不能随便骂鲍超“欺世盗名”。
注:
[1] 巫山峡:指代瞿塘峡.
[2] 八阵图:唐独孤及《八阵图》,李荃《太白阴经》,杜佑《通典》等书认为:八阵是一种古老的军事法则,创于黄帝伐蚩尤之时。是黄帝的属下风后在井田制的启发下创立的。
《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亮推演兵法,作八阵图,咸得其要。”史载诸葛亮的八阵图遗址有五处,陕西两处,四川三处。四川即成都青白江区弥牟镇、新都县南市(又名棋盘市)、奉节县水旱八阵图。由于年代久远,大自然的消磨,大概南北朝时期,其他地方的八阵图荡然无存了,唯有奉节县的八阵图历代均有记载。夔州做过刺史的刘禹锡,在《嘉话录》(唐韦峋著)里谈到过八阵图;宋知夔州军刘昉在《八阵图记》中不但详细描写了八阵图遗址,还记录了自己根据前人记述,在八阵图遗址基础上令军士“裒石增累,复还其旧”的经过情形。
《蜀中名胜记》引《荆州图副》:“永安宫南一里,渚下平碛上,周回四百十八丈,中有诸葛孔明八阵图。……八阵图下东三里,有一碛,东西一百步,西北广四十步,碛上有盐泉井五口,以木为桶,昔尝取盐,即时沙壅,冬出夏没。”对于夔州八阵图确切方位,说得具体明白。《荆州图副》所载八阵图为水八阵,在梅溪河西岸,俗称鸡翅膀的地方(现已沉入江底)。奉节县还有一个旱八阵,在石马乡八阵村,175水位时被淹。
作者:李君鉴,女,重庆市奉节县政协干部
[3] 苏博通额巴图鲁:满语勇士的意思
[4] 北闱,即顺天府乡试。明清两代,每三年一次在各省省城包括京城举行的考试。考中者称为举人。
[5] 见《奉节县文史资料选辑》第一辑。
[6] 李永蔚(1833-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来源:https://www.010fl.com/shisheng/201208/8247.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