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的《荣木》(《靖节先生集》卷一)一诗具有相同的意识。
贞脆由人,祸福无门。
这一句的固定格式,由于个人的资质而产生了差异。从这个意义来说,如果从鲍照《拟行路难十八首·十八》(《鲍明远集》卷八)的开头两句来看,其中的意思应该是很清楚了。
诸君莫叹贫,富贵不由人。
这类“因人”的用例虽然少,但在唐代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崔湜《至桃林塞作》(《全唐诗》卷五十四)的七、八句便是如此:
抱冤非忤物,罹谤岂由人。
这两句是说虽然遭到了谗言,但并不是自己的原因。亦即这也是杜甫“因人”与“由人”的明显区别。
结束语
在《秦州杂诗二十首》中,除了这一首之外,其它的诗经常表现的是杜甫在秦州时的忧愁和苦恼。
西征问烽火,心折此淹留。(其一)
清渭无情极,愁时独向东。(其二)
万方声一概,吾道竟何之。(其四)
烟尘独长望,衰飒正摧颜。(其七)
俯仰悲身世,溪风为飒然。(其十一)
车马何萧索,门前百草长。(其十二)
《秦州杂诗》的“因人”是《史记》用例的延长,而杜甫本人的用法与唐代其他诗人的用法在范畴上并没有扩大,是指依靠他人、借他人之力,其中的意思至此已是很清楚的了。《读杜诗说》的说法,应该认为是较为妥当的。对于要保全自己意志的杜甫而言,靠着他人之力来到秦州,并不是他个人的本意,这种心情似乎也应该予以理解。最后的结果是,秦州对杜甫而言是一块让他充满悲伤的土地,所以他没有长期的留在这里。
如果再进一步来看的话,师尹等人在解释“因人”这个词语时,认为杜甫辞官主要是因为为房琯的辩护才出现的结果,但从“远游”一词来看,似乎杜甫又没受到什么影响。杜诗中的“远游”之语,正如一些注释所解释的那样⒅,这个词语是出自《楚辞》的《远游》。在《楚辞》的王逸注中,有如下的内容:
屈原履方直之行,不容于世,上为谗佞所谮毁,下为俗人所困极,章皇山泽,无可告诉。
也就是说,师尹等人对于为房琯辩护的行为,认为是杜甫遭到“谗佞”而被“谮毁”的原因,于是杜甫才考虑到了“远游”。
杜甫《水会渡》(《杜诗详注》卷九)的末联是这样说的:
远游令人瘦,衰疾惭加餐。
杜甫以《远游》为题的诗还有两篇,其中于宝应二年(764。七月改元广德)春作的一首诗(《杜诗详注》卷十一)开头这样写到:
贱子何人记,迷方著处家。
杜甫的“远游”,确实是充满困难和艰辛的旅途啊!但是,这一句可以说也和屈原及其《楚辞》有直接的联系。这件事情中的“因人”之语,是以房琯事件为原因和契机的,好像也成为了否定此说的一个佐证了。
注释:
⑴关于房琯左迁的原因,谷口真由美的《论杜甫的社会批判诗与房琯时件》(《日本中国学会报》第五十三辑,2001年出版)有着较为详细的论述。按照历来通行的说法,是在如何收拾安禄山之乱的作战方针以及决定当时的经济政策方面,肃宗与房琯发生分歧才罢免房琯的。
⑵这些诗篇大致是指《北邻》(《杜诗详注》卷九):“明府岂辞满,藏身方告劳”,《寄常征君》(《杜诗详注》卷十四):“万事纠纷犹绝粒,一官羁绊实藏身”两篇。
⑶“悲世”之语并不见于杜诗。《秦州杂诗二十首》(其十二)的“悲身世”之语,好像指的即是这一篇。
⑷即李寿松、李云翼《全杜诗新释》(中国书店2002年出版)所用的“依籍”之语,其注释是:“因人,即依人。……‘满目’二句说,所见到的一切都令人生悲,自己也因依籍他人而再次远行。”
⑸此诗原题是《送段功曹归广州》(《杜诗详注》卷十一)。
⑹此诗原题是《续得观书,迎就当阳居止,正月中旬定出三峡》。
⑺引文据《和刻本汉诗集成·唐诗》第二辑(汲古书院1975年出版)。
⑻相关的例证有四川省文史研究馆编《杜甫年谱》(四川人民出版社1958年出版):“起首二句言关辅大饥,生计艰难,不得不因人作远游。所谓因人,即因从侄杜佐在秦州东柯谷居住而来游也。”王士菁的《杜诗今注》(巴蜀书社1999年出版)也认为:“因人作远游,不得不前来投亲靠友。”
⑼这一部分的引文出自《杜诗详注》。
⑽全释汉文大系《文选·七》(集英社1976年出版)对《辩命论》这一部分的翻译是:“由于他人的原因而形成的情况等,……”。也有人翻译为“依靠他人”之意,但这似乎与《傅子》一书的整体性有些不符。
⑾这首诗的诗题在《文苑英华》卷二十九和《全唐诗》卷七十九一作《春日离长安客中言怀》;“忌因人”在《文苑英华》中一作“忘因人”。
⑿如安琪主编的《新版李白全集编年校注》(巴蜀书社2000年出版)中的“句谓耻于因人成事也”,引自《史记·平原君列传》。
⒀这一句出自《礼记·聘义》的孔子之语:“夫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扣之其声清越以长。”
⒁这一句的含义,见于《世说新语·排调篇》竺法深与支遁之事。支遁通过他人欲向竺法深买岇山,收到了竺法深的讽刺。其内容如下:支道林因人就深公买岇山,深公答曰:“未闻巢、由买山而隐。”
⒂据《唐才子传》卷十记载:景福二年(893)进士张鼎之后赵搏的内容是:“同时赵搏,有爽迈之度,工歌诗。”
⒃关于这个“由人”的意义,如傅庚生《杜诗析义》(陕西人民出版社1979年出版)的“罢官亦由人,何事拘形役”项做了如下的解释:最末两句,译作白话就是:
我假如高兴罢官不作,也随我个人的自便。为什么一定要拘泥着,以心为形所役这么不自由呢?
实际上,作为罢官与此的区别,即使从“平生独往愿”这一句来看,杜甫本人的意志与罢官的表现还是有所不同的。假如“罢官”作为罢免官职的意思来解释的话,那么与下一句的“何事拘形役”又产生了矛盾。因此,“由人”表现出的自由的意志,这种解释应该是正确的。
⒄参见注释⒃。
⒅例如,《九家集注杜诗》卷二十中的赵云便说:“《楚辞》有远游赋”。
附记:
本文是受谷口真由实先生所作《〈秦州杂诗二十首〉小考——从边境体会到的杜甫的心态》(2006年6月24日在函馆召开的“中国文化学会大会”的口头发言)的启发而执笔写成的,今作者在此对谷口真由实先生表示谢意。
此外,本研究还获得了平成十九年度的科研费·基础研究C《与杜甫诗语有关的基础性研究》的资助。
责任编辑:姚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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