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五省
郑文燮
阅读的记忆
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英国女作家多丽丝·莱辛。莱辛得知此消息，淡然处之。她已经八十多岁了，正在病中。她没有出席12月7日在瑞典学院的颁奖仪式，委托她的代理人出版商在仪式上宣读了她的演讲辞。莱辛的获奖辞和她的获奖态度一样平淡，没有一句热情、激动的言辞，却令人感动。她谈到阅读对于作家精神滋养的重要性，莱辛是一位白人知识分子的后裔，从小生活在非洲。她同当地的土著黑人一样住在低矮的圆顶小泥屋里，不同的是，她家的四间小泥屋内，到处都是书籍。书籍的精神滋养使她同书籍结下了不解之缘。到她以后成为了作家，创作、出版书籍，阅读仍然伴随终身。她看到贫困中的非洲人民缺乏书籍、阅读困难的现状，从她的居住地英国发起、成立了捐助书籍的组织。她说，现在富裕社会的年轻人对于书籍唾手可得，却迷恋上互联网、电视，不屑于阅读；而在贫困的非洲社会，年轻人渴盼阅读却得不到书籍。莱辛讲到一件她亲眼见到的事实，南非一个土著人居住的小村落里，人们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却还在热烈的谈论书籍和教育……
我有幸能够在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电子传媒时代听到莱辛的忠告：阅读对于人类精神滋养的重要性。养成阅读书籍的习惯，作为人的智慧成长是多么必要!
回顾我的成长经历，使我更加理解了莱辛作为一个作家创作的苦衷及良知。我出生和成长的临江小镇除了新华书店外，还有一个图书馆，虽然藏书不多，还是能够满足一个小学生的阅读欲望。以后到县城所在地的开县中学上中学，学校里的图书馆藏书更是使我大开眼界，我在里面读到了五四新文化运动中诞生的许多书刊和文集。直到以后，我到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祥地北京上学，我不仅感受到了那种浓厚的新文化气息，还亲聆过“新青年”的教诲，为了聆听鲁迅先生的足音，我还特意到阜成门内西三条胡同的“绿林书屋”去触摸“老虎尾巴”。
我在阅读方面真是幸运得很！虽然在我出生和成长的时代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时代，但在精神上我是无比的充实和满足。
两年前，我的朋友陈勃担任万州区图书馆馆长。陈勃是一位有艺术家气质的文化人。上任伊始，陈勃找了几位文化人到他的馆长室聚谈。陈勃没有沿用历任馆长的办公室，将他的办公室设在了会议室里。会议室正面墙上是一幅硕大的培根语录。培根是英国工业革命时期的启蒙思想家，语录文字是：一个国家的工业机器设备即使全部被战争摧毁，只要还有图书馆存在，这个国家就有复兴的希望。陈勃在图书馆馆长任上是尽职的，也有新意和创造。他的精神浸淫于文化，就使他的办公室不沿袭传统，而有一种宽博和新锐，这是新希望的所在。在这座办公室内他策划和催生了新的万州区图书馆。2008年的春天，万州区图书馆新馆终于落成，从一条狭隘、偏僻的小巷迁移到了万州区最繁华昌盛、俗称“华尔街”的白岩大道上。文化是一种生存方式，作为万州区文化符号的图书馆，理应找到这样的归宿。
万州区作为一座移民新城，在三峡水利枢纽工程的长江之滨，城市规划蓝图上将文化馆、图书馆、博物馆、书店、教堂安置于城市中轴线上或心脏部位，本是题中应有之义、顺理成章的事情，这在西方的城市规划中是司空见惯的平常事，美国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就坐落在繁华的华尔街上；法国著名的艺术宝库卢浮宫，就屹立在巴黎的香榭丽舍大道旁。在中国，古都北京早就有这样的传统，皇史荿（皇家图书馆）和国子监（太学）就坐落在皇城中轴线上。东方大都市上海，造型别致、设备现代的博物馆、艺术馆也座落在人民广场的周边，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作者单位：重庆市万州区《三峡都市报》编辑部
里正是上海市的心脏、商业资产的黄金地段。一座城市的灵魂，不在林立的高楼，不在繁盛的商场、超市，而在他的文化象征给予城市的精神滋养，正像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英国女作家多丽丝·莱辛所说书籍对于作家精神滋养的重要性一样。
读《开州文苑》所想到的
一个偶然的机遇，我读到了《开州文苑》，彻夜披读，感慨良多。
余虹韵、邓虹的《开县民间巫舞跳端公的概述》，置于刊物的篇末，却像一出压轴大戏，精彩纷呈，生意盎然。文章深邃、博大，文字精致、典雅，将原始古朴厚重的民俗文化写得富有诗意。余虹韵老师大约七十开外了吧，邓虹大约是她的女儿吧，母女俩数十年来做民间文化的采风工作，其艰辛、其踏实、其朴素、其耐烦，从字里行间是可以读出来的。她们是在做一件很有意义、很有价值的文化传承工作。她们文章中流露出来的生命意识、宇宙意识，给文学艺术带来多大的启示啊！由此，使我想到今年春天举行的第十三届全国青歌大赛，美声唱法、流行唱法暴露了艺术院校教育上的诸多问题、文化的缺失，更使异军突起的原生态歌唱，显得生机勃发、灿烂宏伟、前途无量。艺术的大树是有深邃的根系的，是需要源头活水的灌溉的。
涂淦的《开县中学记忆》唤起了我的记忆。他是1959年进校的高十八班学生，我是1962年进校的高二十一班学生。我俩的求学轨迹失之交臂，对于那个饥饿年代却感同身受。文学艺术需要记忆，需要一种超乎寻常的、特殊的记忆。
处于大巴山腹地的开县，在地域上是闭塞、落后、贫困的。这种地域环境造成的贬官文化给开县人的精神血液里融注进了新的基因。唐代的开州刺史韦处厚是从中原的京都长安贬谪到开州的。从他在开州所作的《盛山十二景诗》中可以看出他有一种知识分子人格上的坦荡、豁达、开明，也有一种精神上的忧患。他的朋友、给他的诗作作序的韩愈，是唐代顶尖级的大文人，用现在的话说，是知识分子的精英，是应该获得国家特殊津贴的，可是不然，韩愈不但没有受到特殊奖励，反而因为他的一篇劝谏皇帝要关注国计民生、不要妄迎佛骨的文章，得罪了圣上，被贬谪到蛮荒的不毛之地，“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这是唐代的文字狱，唐朝处于政治、经济盛世的文字狱。知识分子的良知和责任的表征，得到的往往是逆反的悖论。然而知识分子的良知带给文化以精神的滋养、灵魂的升华。文化的价值留给后世的是一种人格的力量、生命的力量、精神的力量。
贬谪文化往往是被正统的史官避忌的，正统的史籍离不开对帝王将相的歌功颂德。鲁迅先生说二十四史是帝王将相的家谱，这话或许有点偏激，但很深刻。
良知和责任是知识分子人格的题中应有之义。如果一个社会连知识分子都讲假话，不负责任，没有担当，那么这个社会是否在精神上患了癌症？
我们说了些什么
陶梅岑先生以七十四岁的高龄，新近出版了《万州双璧》。陶先生不是著作等身的专家、学者、社会名流。在我印象里，这是他正式出版的第一部书籍，书也是自费出版才得以问世，全部费用大约耗尽他近一年的退休工资，然而这部书的文化精神层面上的价值，怎么估计也不过分。
万州双璧：宋代诗人黄庭坚谪官时途径南浦（今重庆万州）书写的西山碑、万州西山公园钟楼上的格言碑。西山碑历经九百多年的风雨剥蚀，到现在已近于坍毁。立身处事警世的格言碑由晚清拔贡谢献庄撰写，勒铭后几经沧桑，视为“迂腐”。原物文化革命中已经毁弃（此次由陶梅岑先生考订后用恭楷重新书写）。这两处文化遗迹即使在时下弘扬人文精神、炒作“文化”的热潮下，也依然冷落，在物欲横流的大环境下显得寂寞、孤独与迂阔。“大禹惜寸阴，陶侃惜分阴。今人相晤聚，辄日作何消遣？岁月被消遣耗尽，事业被消遣断送，岂非虚度一生？”“勿谓机诈可以欺世，须知天下并无愚人，勿谓诚信难以感人，须知人类并非木石。好为诳语欺人者，后虽有诚实之言，天日之誓，人亦不信。”“做官是苦事，不是乐事，是利人事，不是便己事；是立名事，不是求利事。要明白这个道理，才许做官。官场必伪，坏官必多，弊只在一私字。呜呼！天下事尽坏于私，不仅一二端也。除得私字尽，始有好世界。”
这些格言碑上的文字，并非振聋发聩的革命号角，对于一个精神上患了癌症的社会也无济于事，但它毕竟是知识分子的心声，毕竟还有知识分子的精神责任和道德良知。而我们现在的知识分子到底说了些什么？我们的知识分子还有真正说出点什么的能力么!
动乱时代的大智慧者
明末清初的中国社会，面对改朝换代的历史阵痛与战乱带来的政治、经济、社会、道德的巨大危机，作为社会中坚力量的知识分子显得十分迷惘和脆弱，陷入巨变的重重矛盾之中。皈依佛门的破山海明，没有作超然物外、远离世事沧桑的禅隐，没有作独善其身、关在书斋里做学问的学者，面对百孔千疮的社会现实，他以一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悯情怀，游说权贵，破戒止杀，拯救平民，关注弱势群体。他与南明相国吕大器，与明朝总兵、清朝重臣吴三桂，与陕西、四川总督李国英，与嗜杀成性的清军将领、农民起义军李自成、张献忠部周旋交往，他简直成了一位负有历史使命的政治活动家。为了停止杀戮，他破戒开斋吃肉喝酒。据清朝嘉庆年间《四川通志》记载：“甲申岁，（破山）尝劝贼帅李鹞子勿杀人，贼以羊豕进曰：和尚食此，我当封刀。海明曰：老僧为万姓生灵，忍惜如来一戒乎？遂食之，贼乃止杀。”他创作的诗歌、传法的语录更是惊世骇俗，嬉笑怒骂，皆成绝唱。“这个川老蜀，浑无奇特处。问禅禅不知，问教教非熟。懒散三十年，入天忽推出。握条短杖藜，打佛兼打祖。”（《破山语录》）
一代宗师破山海明以他七十年（1597-1666）的人生经历，跨越十六、十七两个世纪，跨越明、清两个朝代，其富有传奇色彩的生活历程和兼容并包的佛学思想，浑朴超逸的书法艺术，清新自然的诗歌风格，卓然独立，在明清之际产生了深刻而广泛的影响。他以川东梁山（今重庆市梁平县）为中心，通过30余年卓越的传教活动，使四川直至整个西南地区的佛教“兴盛到历史的顶点”，成为中国佛教发展史上的“最后活跃及其终结”的代表人物。近百年来，尽管佛教界太虚大师、著名学者陈垣以及郭沫若、启功、南怀瑾等人对他的佛学思想、传教活动、书法及诗歌艺术做过肯定、介绍，破山的生后依然是寂寞冷清的。沧海暮天钟，尘心一肃然。
人与人的相交相知是一种因缘宿命。“我梦破山四十年，破山梦我当亦然。”给破山作评传，涉及天文地理，非具有通中外、博古今，全方位的文化学养难以落笔，非具有大思维、大境界、大才情、大势力难以事功。熊少华以他三十年诗书画印艺术生涯的躬行实践，以他四十年寂寞自在的生命体证，以他作为双桂堂文化顾问，对西南祖庭、佛学渊薮、三百五十年丰富文化积淀的拓掘，对普照禅宗道场半壁海日的高僧破山的精神感应，完成了这部三十万言的煌煌巨著。“藏身古寺远沧桑，世事真如梦一场。双桂堂中清寂夜，松间明月照禅房。”这种静虑后的虚空，呈现了熊少华之大气象。
对于梁平县双桂堂开山祖师破山，我看重的
[1] [2] 下一页
[来源：https://www.010fl.com/shisheng/201208/8207.html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