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圣杜甫为何如此“依望”？
n ——“每依北斗望京华”之管见
张祖安
依斗门［1］，第二次复建顺利竣工。那高大的门洞上方，矗立着两层翘檐城楼。城楼金黄色的琉璃瓦，显示出古老夔州的辉煌；斑驳的城门石条，记录了夔州那遥远的历史；城门洞口正上方的“依斗门”仨字，铭记了诗圣杜甫与夔州大地的不解之情缘。
“每依北斗望京华”，是诗圣杜甫寓居夔州时留下的千古名句。它为诗城奉节［2］添加了光辉耀眼的一笔，也是诗圣馈赠给夔州儿女十分宝贵的精神财富……
“夔府孤城落日斜， 每依北斗望京华。”诗句出自《秋兴八首•其二》。《秋兴八首》是杜甫寓居奉节草堂［3］时写下来的以想望长安为主题的一组七言律诗，它是杜集中七律的代表作。“每依北斗望京华”，既是组诗由夔府望长安的纲目，又是组诗的主旨所在。
“‘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京华，指长安，长安在夔州正北，故常依北斗所在的方向遥遥瞻望，以寄思念之情。北斗，一作‘南斗’，误。”［4］“夔州地处群山之间，又值落日斜照……引起落寞思乡之情。长安在北，故‘依北斗’，‘每依’，无夕不然也。”［5］
目前为止，这两条注释，是纸质文本和电子文本中对该诗句最具权威性的解说词。
根据杜甫创作《秋兴八首》时特定的地理位置和生活环境，敝人对于“每依北斗望京华”的创作思路谈谈一管之见。
一、特定的地理位置确定了特定的创作思路。
“夔府孤城落日斜”，十分清楚的告诉了该诗创作的地点“夔府”。
如果我们要在“夔府”找一个具有标志性的建筑群，最好就是名扬海内外的白帝城。白帝城的地理坐标是：东经109°31'，北纬31°2'。“每依北斗望京华”，杜甫依望“京华长安”，它的地理坐标又是怎样的呢？我们还是在西安找一个坐标点。西安的地标式建筑大雁塔，算最好的选择。大雁塔的地理坐标：东经108°57′33．9〃 ，北纬34°13′10．6〃。白帝城与大雁塔的地理关系又是怎样的呢？白帝城与大雁塔经度相差34′58〃 ，纬度相差3°11′。可以这样说，大雁塔在白帝城东边34′58〃，北边3°11′。还可以说成，“京华长安”在“夔府”的东北方向。据此，就不难想象，身在“孤城” “夔府”的诗人杜甫，仰首矗立，满怀深情地，想望着地处“东北”的“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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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祖安，重庆市奉节永安中学研究员。
诗圣杜甫，矗立于客地夔州，又凭着什么，放飞他那深情不已的想象的思绪的呢？诗圣举目放眼，只见夕阳斜下，长庚西挂。当夜幕升起之后，北边天空，最容易惹人注目的自然是那斗折蛇形的北斗星了。此时，杜甫遥望那北斗七星［6］，斗柄已偏移至西南，物象告知，寒秋已到。再看那斗口，空阔向上，但是那勺头始终不渝地正指向东北方的北极星。啊!北极星，就是紫微星，它是帝王的象征。大唐皇帝在那里？他居住的长安城不就在北极星所指示的那坐山的那面么。无限向往的“京华”，无限崇敬的“代宗”，不都在那里吗！至此，“每依北斗望京华”的诗句的含义就十分显豁了：每当我看见北斗星的时候，按照它的指引，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京城长安。
据上所析，“夔府孤城落日斜， 每依北斗望京华”的构思的意象运动的轨迹是：夔府→落日→北斗星→北极星→长安→代宗
按照这个创作思路，朱东润先生所注释的“北斗”也作“南斗”的确是个“错误”。况且，夔州的南边天空，“南斗”是暗弱的星宿，很不容易引起人注意。如果说诗人杜甫，是背靠那依稀的“南斗”，再想望帝京长安，那“触景生情”的构思的起点就让人感到有些虚无缥缈了。
二、特定的生活环境寄托了特定的思想情感。
杜甫于唐代宗大历元年（766）春，从云安移居夔州，在白帝城东北浣花溪［7］旁，结草为庐，躬耕自作，写诗抒怀。“每依北斗”，便想起那颠沛流离的生活情景：自从肃宗乾元二年（759）弃官，从华县到天水，从天水到成都，从成都到夔州，辗转数千里，流离七春秋。“每依北斗”，便触动起那国破家亡的伤心情结：唐玄宗天宝十四年（755年），安史之乱爆发，战乱使社会遭到了一次空前浩劫。“宫室焚烧，十不存一，百曹荒废，曾无尺椽……为人烟断绝，千里萧条。”（《旧唐书·郭子仪传》）自己的诗句也不停地在脑海中涌现：“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我里百余家，世乱各东西”。 “每依北斗”，便拨动起那思君爱国的不断情思：肃宗至德二年（757）五月，因房琯［8］门事件，险遭杀害，幸得宰相张镐相救，否则早已魂归西天了。肃宗李亨被李辅国惊死后，唐代宗李豫也已经继位4年了。什么时候，我们的国家才能够强盛起来——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什么时候，我们这些愿意为祖国复兴效力的人才有机会——忆昔先皇巡朔方，千乘万骑入咸阳……愿见北地傅介子，老儒不用尚书郎。“老儒不用尚书郎”，不，“老儒要做尚书郎”。是奸相专权才造成“安史之乱”；是奸相专权才造成“为人烟断绝，千里萧条”；是奸相专权才造成“流离西南7年春”……此时，诗圣杜甫把“国”和“家”，“国家”和“个人”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了，已经把“个人”、“家庭”和“祖国”升华到了一个“三位一体”的境界。正是由于诗人历练出来的这种境界，才能够在《秋兴》中出现那种反复吟韵的“依斗望京”思想情感。
“依斗望京”,十分生动形象的表达了诗人对祖国无限热爱，对君王无限忠诚，对未来无限向往的情怀。他的这种情怀，诚如范仲淹所描绘的一样，那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怀。这是伟大的情怀，这是诗圣的情怀。
注释：
［1］依斗门：名源于杜甫诗句“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曾是夔州府城古城墙的南门，本地人称大南门。依斗门，始建于明朝成化（公元1465--1487年）年间，
随着三峡工程（2000）蓄水，依斗门的旧址，永远长眠于水中；在宝塔坪小区按照原貌复建的一期工程于2004年完成，第二期工程与2010年完成。
［2］诗城奉节：奉节素有“诗城”美誉。奉节，古称夔州，自战国中期置鱼复县，至今已有2300多年的历史。历代文化名流或主政或客居或游历于夔州，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更是为奉节赢得了“诗城”的美誉。（奉节县县志编纂办公室整理.《夔州府志·重印明正德〈夔州府志〉序》. 北京：中华书局出版，2009.1 1.）
［3］奉节草堂：今奉节县白帝城东北浣花溪旁。唐朝大历元年（公元766年）春，杜甫从云安移居夔州，在白帝城北东瀼浣花溪旁，结草为庐，拓地耕种，写诗抒怀，居夔州近两年里，曾留下435首诗。
［4］朱东润主编. 图书馆目录［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0. 1.
［5］［DB/OL］——联机网上数据库(database online).《百度.百科名片》
［6］北斗星：北斗星由七颗亮星组成，形似斗勺，易于辨认，故有此名。它的勺头两颗星叫“指极星”，指向北极星，可以帮助我们在夜间辨认方向。按现代国际星名的命名体系，北斗星属于大熊星座。秋天，夔州所见北斗星，是勺柄指向西南，勺口朝上。
［7］位于现今的重庆市奉节县草堂镇和白帝镇之间。
［8］房琯：唐肃宗时宰相。至德初年，房琯率兵讨安禄山，战败，因受贬谪处分。杜甫其时任左拾遗，上疏营救他，触犯了肃宗，下三司推问治罪。赖宰相张镐辩解，始获赦免。
责任编辑 刘厚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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