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与白帝城_诗圣杜甫网

。（《陪诸公上白帝城头宴越公堂之作》）

颓落的屋架上云雨低垂，荒凉的台阶上覆盖着茅草。庙内的廊柱已被蛀虫蛀空，融融春气，使得蜜蜂酿造的蜜从孔中流出来。房屋残破，燕子又添新巢。

白帝空祠庙，孤云自往来。江山城宛转，栋宇客徘徊。勇略今何在，当年亦壮哉。后人将酒肉，虚殿日尘埃。谷鸟鸣还过，林花落又开。（《上白帝城二首》）

诗人来到白帝庙的正殿。庙内空寂无人，只有天上的浮云往来飘忽。白帝城依山蜿蜒而筑，诗人满腹惆怅在殿宇里徘徊。目睹公孙述塑像，不禁发出感慨：当年割据一方的公孙述的勇略哪里去了呢？眼前，只有后人摆在满是尘埃的供桌上的酒肉。庙外布谷鸟啾啾飞过，树林中的花落了又开。

这分明是一幅衰败的景象。它融合了诗人饱经沧桑、饱尝辛酸后的万种感伤。当时，战争频仍，夔州虽然相对安定一点，但仍然遭受其祸。“空村唯见鸟，落日未逢人”（《东屯北崦》），便是当时战乱带给夔州人民深重灾难的写照。白帝城也难逃当时这个大背景。

把杜甫描写白帝城的诗作为一个整体联系起来看，我们是否可以为白帝城勾画出这样一幅画面：

白帝城气象雄伟。它建筑在险要的山上，城楼高耸，道路逼仄，位于高峡之巅。广漠的原野里，越发衬脱出城墙蜿蜒，城楼直刺青天；太阳照着水面，波光直射重霄，白帝城遮断了半个天空，圆圆的太阳离白帝楼显得那样遥远，长长的峡影伸入江心，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上接云天，下临长江，临空欲飞，气宇轩昂。

白帝城战略位置重要。它据守在战略要冲瞿塘峡口，易守难攻，足以抵挡来自三峡外的千军万马。瞿塘峡江流湍急，旧有滟滪堆，冬日出水，夏日没入水中，成为暗礁，航船稍有不慎，便会触礁沉没。它的险要可和汉中的百牢关相比。

白帝城景观变幻莫测。

春日看白帝城，白帝城千姿百态。诗人每次登临，眼前景色都和上次登临时不同，给人以新的感受。树叶发芽了，万物复苏，所有的树木都显示出春天的勃勃生机；天上的雨要下未下，更为白帝城自古就有的漫山遍野的惹人春色增添了别样的韵致。

夏日看白帝城，白帝城楼掩没在云雾中，白帝城下下着倾盆大雨。城上城下是两种不同景象。神秘，轻灵，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幽深峡谷中，江水轰鸣，雷霆万钧，惊心动魄，古树苍藤，模糊不清，太阳月亮昏暗无光。

秋天看白帝城，万物萧疏，江水从凌空伸出江面的西阁流过；原野空旷，白帝楼耸立在雄险的瞿塘峡口，愈发高大雄伟。

冬日看白帝城，时而“雪在山”，千山万壑，银装素裹；时而“雪在地”，雪花飘舞，大地上白茫茫一片，千村万落，皆被白雪覆盖。

傍晚近观，对岸的白盐山，夕阳一片，映照着山上的古木苍藤，如一幅绿色的画屏；峡谷中，江水与岩石撞击，飞花溅玉，白帆点点，大雁飞鸣，鸥鹭盘旋。

登楼远眺，三峡奇观收入眼中：绝崖断石，惊涛骇浪，令人魂悸魄动。岩势险恶，气象萧森，山水盘击，有如龙虎之卧；日抱江清，滩石波荡，恍若大水族动物鼋鼍在游来游去。翘首向东，可以望见生长在日出之处的神树扶桑；跂而向西，可以眺望发源于极西的昆仑山之丘的弱水。

登上白帝楼，让诗人浮想联翩。滚滚东去的江水，让他想起疏凿瞿塘峡的夏禹，那是何等的壮举；江风吹动衣裳，让他想到宋玉，那是何等的风流蕴藉；想到宋玉《风赋》中的楚襄王：“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当之，曰：‘快哉，此风！’……”那时何等惬意！

在这些描写白帝城景物的诗篇中，诗人从不同角度描写了白帝城不同季节迷人的风光。杜甫描写白帝城景物，善于抓住景物的特点，夸张和写实结合，历史和现实结合，融进了自己的深切感受。诗句形象生动，有的大气磅礴，如“高江急峡雷霆斗，古木苍藤日月昏”；有的清新婉丽，如“翠屏宜晚对，白谷会深游”。表现出不同的风格。

然而，杜甫毕竟不是山水诗人，他是一位政治诗人，是一位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永远脚踏着祖国的大地，忘怀不了天下的黎民百姓。于是，他在歌咏白帝城的诗中抒发了对战乱的诅咒，对黎民百姓的关怀：

老去闻悲角，人扶报夕阳。（《上白帝城》）

取醉他乡客，相逢故国人。兵戈犹拥蜀，赋敛强输秦。（《上白帝城二首》）

杖藜叹世者谁子？泣血迸空回白头。（《白帝城最高楼》）

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哀哀寡妇诛求尽，恸哭秋原何处村。（《白帝》）

完整地看杜甫咏白帝城的诗，无论是五言还是七言，都充满了强烈的现实生活气息，寄寓着诗人饱经沧桑的悲怆感情；风格深沉凝重，悲壮质朴，感情萧飒，韵调悲怆。上述这些质朴的诗句，悲中见壮，壮中有悲，仿佛如置身于萧飒的秋日，落叶飘飞，冷风扑面，山寒水瘦，引起悲怆的感情共鸣；联系诗的前半部分对白帝城景物的描写，体现了杜甫诗“雄豪与沉郁”结合的风格。

杜甫为什么多次登临一座荒凉颓败的白帝城，为什么多次吟咏白帝城呢？我想应该有以下原因。一，杜甫在夔州的居住地瀼西、赤甲、东屯离白帝城很近，为杜甫登临白帝城提供了方便。二、杜甫厌恶官场上言不由衷的交往。当时的夔州都督柏茂林，虽对杜甫生活上有所帮助，但并不满意于杜甫的真率，“州府嫌我真”。三、白帝城是公孙述割据，隋朝杨素建堂的所在，历史的云烟，引发杜甫更多的思古幽情和对现实的深沉思考。四、登临白帝城杜可观赏奇异的风景。

杜甫与白帝城的不解情结，为白帝城书写了一段千古佳话。杜甫所处的战乱时代已离我们远去，今天的白帝城经数代人的修复，面貌已焕然一新，正以它绝世的风光，深厚的历史文化，引来游人如织。我想，如果杜甫在世，也会同游人们一道，频频登临，再次吟唱他那千古不衰的诗句：“江城含变态，一上一回新”。

作者：龙占明，重庆市奉节永安中学高级教师

附：

杜甫专咏白帝城的八首诗

上白帝城

城峻随天壁，楼高望女墙。

江流思夏后，风至忆襄王。

老去闻悲角，人扶报夕阳。

公孙初恃险，跃马意何长。

上白帝城二首

江城含变态，一上一回新。

天欲今朝雨，山归万古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