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与杜甫的田园诗之比较
刘畅
(西南交通大学,四川成都 610031)
关键词:陶渊明 杜甫 田园诗 比较
摘要:陶渊明开创田园诗派,对后世影响巨大,凡有成就的诗人无不受其艺术熏陶。现将杜甫田园诗与之作一比较,可以管窥田园诗的产生和发展轨迹,以及异时异人的不同诗风。
陶渊明(365—427),晋宋时期人。他力矫时弊,将田园生活纳入诗歌创作之中,改变了田园、山水风光在诗歌中仅为陪衬的诗风,开创了田园诗派。影响所及,代不乏人。他也由此成为了我国开一代诗风的伟大诗人。
杜甫(712—770),唐代与李白齐名的大诗人,被后世尊为“诗圣”。他也是陶渊明忠实的推崇者。如《遣兴五首》(其三):“陶潜避俗翁,未必能达道。观其著诗集,颇亦恨枯槁。达生岂是足,默识盖不早。有子贤与愚,何其挂怀抱。”“枯槁”一词来自陶渊明《饮酒诗》:“虽留身后名,一生亦枯槁。”末两句是针对陶《责子诗》:“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杜甫的这首诗看似对陶渊明颇有微词,实际上是“嘲渊明,自嘲也。假一渊明为本身像赞。”由此诗也可以看出杜甫对陶诗之熟谙。
陶、杜二人相距三百余年,同为对后世影响深远的诗人。现将其田园诗作一比较,以明开承关系,以期有所启迪。
一、逃禄归耕与为农自给
陶诗来源于生活实践,是其田园生活的真实写照。他为何归耕田园呢?在《感士不遇赋》中,他有真实的自白:“世流浪而遂徂,物群分以相形。密网裁而鱼骇,宏罗制而鸟惊。彼达人之善觉,乃逃禄而归耕。”其大意是:时光流逝往古之世成为过去,好人坏人渐有分别群体自成。捕鱼之网密织而鱼恐惧,捕乌之罗大张而鸟心惊。那通达明智之人善觉悟,于是逃避官禄隐居躬耕。
陶渊明生活的东晋末年,是一个阶级矛盾尖锐复杂,社会生活动乱不宁的时代。东晋当权者为门阀世族。陶的曾祖陶侃是东晋皇朝的开国元勋,官至大司马,封长沙郡公,属新起的贵族,堪比门阀世族。他的祖父陶茂做过武昌太守,父亲陶逸做过安城太守。其仕宦已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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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畅,西南交通大学教师。
三世。据《晋书·陶潜传》记载,陶渊明曾为彭泽令。“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之,潜叹曰:‘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邪!’”其实除藐视权贵外,也表示他看不起寒门庶族出身的督邮,也看不起门阀世族五斗米道的王凝之,故“解印去县,乃赋《归去来》。”东晋末年,扬州一带爆发了大规模农民暴动。加上军阀集团连年火拼,桓玄倒台,刘裕篡位。故《宋书·陶潜传》曰:“自以曾祖晋世宰辅,恥复屈身后代。自高祖(指刘裕)王业渐隆,不复肯仕。”实质上陶已感到集团斗争网罗的威胁而成为惊弓之鸟漏网之鱼,不得不从险恶的政治舞台“逃禄而归耕。”
追溯他归隐的思想根源,还在于他接受儒学思想的同时也融入了老、庄的道家思想。道法自然,因此他在《归园田居》中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杜甫的田园生活则始于“安史之乱”之后。大唐由盛而衰,一时战乱频仍,社会动荡。杜甫不得不放弃左拾遗和华州府掾的小官,辗转逃难入蜀州。“计拙无衣食,途穷仗友生。”(《客夜》)依靠严武、高适等官场朋友的相助,杜甫在成都营建“万里桥西一草堂”,暂时还没沦落到需要躬耕自给的程度,却也泛起归田的念头:“卜宅从兹老,为农去国赊。”(《为农》)
及至高适调任、严武在永泰元年(765年)四月去世,杜甫在成都的依靠已失,无法存身,顺江东归,滞留夔州。得夔州都督柏茂琳等人相助:“卜居赤甲迁居新,两见巫山楚水春,”(《赤甲》)杜甫在夔州过了近两年为农自给的生活,创作了大量的田园诗。
陶、杜虽皆为避乱世而归田,但陶是为避门阀士族倾轧,受道家崇尚自然的思想导引,隐居林下,陶然自乐,从而避祸全身,因此是主动积极,挂印归耕。而杜甫一心想要报效君主,兼济天下。只是遭遇“安史之乱”,有家不能归有国不能投,理想无法实现,流离失所,而生生乏术,不得不借助于友人,为农自给,以求全家温饱。受动乱所胁,为生活所迫,农耕非其所愿也。
二、带月荷锄归与自锄稀菜甲
陶渊明初归田园,其祖业尚有余存,条件较优越:“方宅十馀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後檐,桃李罗堂前。”(《归园田居五首》(其一))这时他可以“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读山海经》(其一))他也勤于农事,有《归园田居五首》(其三)为证: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可惜好景不长,陶在44岁那年住宅遇火:“草庐寄穷巷,甘以辞华轩。正夏长风急,林室顿烧燔,一宅无遗宇,舫舟荫门前。”(《戊申岁六月中遇火》)由此他再也不能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了,农耕收获成了他的衣食来源。他在《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中写道:
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孰是都不营,而以求自安。开春理常业,岁功聊可观。晨出肆微勤,日入负禾还。山中饶霜露,风气亦先寒。田家岂不苦?弗获辞此难。四体诚乃疲,庶无异患干。
因“庶无异患干”,故田家虽苦犹乐。直到他52岁时,从事耕田生活已经12年了,仍然“贫居依稼穑,戮力东林隈。不言春作苦,常恐负所怀。”(《丙辰岁八月中於下潠田舍获》)
劳动有了收获,也就带来了生活乐趣,触目便是一片生机:“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归去来兮辞》)“园蔬有馀滋,旧谷犹储今。营己良有极,过足非所钦。舂秫作美酒,酒熟吾自斟。弱子戏我侧,学语未成音。此事真复乐,聊用忘华簪。遥遥望白云,怀古一何深。”(《和郭主簿》(其一))农家乐事多多,恕不枚举。
陶在《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中言:“鸟哢欢新节,泠风送馀善”,“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融情于景,天人合一。苏轼在其《东坡题跋》里激赏之:“非古之耦耕植杖者,不能道此语:非世之老农,亦不能识此语之妙也。”
而杜甫早在避难西行途中,就有了为农终老的考虑。如他在《秦州杂诗二十首》中言:“瘦地翻宜粟,阳坡可种瓜。”“何当一茅屋,送老白云边。”他在成都草堂时,虽不需为农自给,却也自种瓜果小菜以充盘飧。如《有客》诗言:“患气经时久,临江卜宅新。喧卑方避俗,疏快颇宜人。有客过茅宇,呼儿正葛巾。自锄稀菜甲,小摘为情亲。”《说文》释:“草木初生曰甲。”以采摘自种的刚刚长出尚稀疏的鲜菜待客以示情亲,颇有农家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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